第五十章 解脱
第三十九场决斗。
斗场旁围绕着观战的斗士，在面具底下的脸孔苍白，心弦彷佛压着一块石头般紧绷，而当斗士见到冯梦的身影从远方走来时，一股庞大的压迫感袭来，而且随着冯梦越走越近，这一股压迫感也越来越逼人。
斗士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路给冯梦通行，心脏无法克制地砰砰乱跳，冯梦所散发出来的可怕威压让斗士连呼吸都出现困难，浑身颤抖着，手脚冰冷，吞口水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一直到冯梦踏上斗场，将散发出来的威势集中在对手身上之后，底下围观的斗士才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冷汗几乎将衣袍都浸湿，仅仅为了抵抗冯梦的威势，让这些斗士彷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战般狼狈。
冯梦手握着树枝，树枝尖端指着决斗对手的脚边，身上的可怕威势让对手几乎崩溃，就连握着剑都耗费了全身力气。
冯梦望着对手，双唇紧抿成一线，没有理会对手求饶的眼神。
裁判官缓缓飘浮而上，围观的斗士顿时间屏气凝神。
“此场决斗，赤苍对战神火。决斗，开始！”
神火提剑，压下心中对冯梦的恐惧，准备冲向冯梦出招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而冯梦脸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竟已近在眼前。
神火大惊，双眼寻找冯梦手上的树枝想要抵抗冯梦的攻势，但是当他低头看到冯梦握着树枝的右手靠在自己胸前时，才知道冯梦的攻势早已没入他的体内。
在生命之火熄灭之前，神火脑海中闪过了几幅画面。
当年的他，是师父五个徒弟中资质最高、练功最勤奋、长相也最俊美的弟子，虽然他排名第三，前面还有一位大师兄跟二师姐，不过门派内皆认为他是将来师父退隐后执掌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师母在某次师父出远门时，竟然对他下毒，让他失去理智，做出了天理难容的事情。
当他醒来之后，大师兄与二师姐露出阴沉的笑意，逼他参与加入他们弑师的行列，然后在师父远门回归的那一天，他用敬爱的师父教他的剑法，染上了敬爱师父的血。
剑直直刺进师父的心口之中，就跟赤苍手上的树枝刺进他的心口一样。
接着，师母、大师兄与二师姐把弑师的罪名推到他头上，那时他才明白在师兄师姐眼里，他只是一颗利用完即丢的棋子。
背负弑师的罪名，天下如此之大，他却找不到容身之所，一直到意外得知浴血斗场的存在，费尽千辛万苦来到雾云峰之后才摆脱了天天逃亡的生活，不过这个时候，对师父的愧疚与懊恼找上了他，让他只要闭上双眼，浮现的全是师父死在他剑下那天不敢置信的面容。
好险他后来找到方法摆脱心里的折磨，那就是杀人。
只要站上斗场，他就可以暂时摆脱内疚的情绪，然后尽情的挥洒剑法。
但是在杀人之后，强烈的内疚与懊悔会如同海啸般扑过来，一次比一次还要凶猛，每一次都象是要将他吞没一般。
对他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与别的斗士决斗，而是决斗完，他必须面对的排山倒海而来的内疚与懊悔。
不过，今天之后，他就不必忍受这种折磨了。
冯梦把树枝从神火的胸口中抽出来，望着他缓缓倒下，而在神火倒下之前，冯梦看到他的双眼。
冯梦感到讶异，因为这是他这三十九场决斗以来，第一次有斗士在临死前的眼神，竟是如此安祥又充满感激。
看着神火的眼神，冯梦顿时明了，在他杀的这三十九人之中，只有眼前这个神火，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对神火来说，死亡并非终结，而是解脱。
裁判官慢慢飘浮而下：“此场决斗，赤苍胜！”
冯梦甩掉树枝上的血，转身走下斗场，跨着大步朝小屋走回去，心里默默想着：“原来杀人，也可以是一件好事。”
在冯梦走了之后，斗士们做了一件在浴血斗场里非常罕见的事，交谈。
所有的斗士全聚在一起，虽然彼此未来都可能成为彼此的生死之敌，但是跟冯梦这个有死无生的杀神比起来，身边的斗士看起来可爱多了。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挑战冯梦，所以冯梦的对手皆由浴血斗场指派，让这些斗士们每日都惴惴不安，深怕自己就是冯梦下一场决斗的对手，而看了这一场决斗之后，所有的斗士心中出现一个共识，那就是他们若是对上冯梦，下场绝对就只有死，但若是对上身旁的斗士，有可能受重伤，有可能死，但也有可能活下来！
斗士商议着，交头接耳着，很快找到与自己实力相差不多的对手，当场就写好了战书，敲定了决斗的时间。
斗士交谈的方式也很特别，大多数时间都用眼神交流，仅有少数情况会真的开口说话，而且就算说话，也都故意改变声线，用沙哑且诡异的声音交谈。
决定好了对手与日期，围绕在斗场的斗士越来越少，而剩下的斗士也越来越焦虑，不断找寻着对手。
最后，有一个斗士孤伶伶地站在斗场旁，茫然地看着天空。
不过这个斗士却想起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进到浴血斗场来，距离赤苍下次决斗还有三天时间，只要他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个新进的斗士，就可以逃过这次死劫。
一想通，斗士脸上浮现出了阴沉的笑意，其他斗士都已决定好了对手，这么方进来的愣头青就是他的囊中物了。
本来还陷在害怕担心的情绪无法自拔的斗士，走回小屋的路上，隐藏在面具里的面孔已经出现了笑意。
隔天，确实有新人进到浴血斗场，他在小屋里放声大笑，认为连上天也站在他身旁，马上写了邀战书射到新人门上，新人也傻不隆咚的马上接战。
在隔一天，他站上斗场，打算速速解决这场决斗。
讽刺的是，他被杀了，因为新人比他强。
第四十场决斗。
冯梦踏上斗场，望着浴血斗场替他安排的对手，微微皱起了眉头。
冯梦可以很清冯的感觉到对手的紧张与不安，而且对手慌乱的情绪来自于对环境的不熟悉，而非面对他，由此冯梦可以判断眼前这个对手是个刚进到浴血斗场的新人。
在精神与肉体都处于极端敏锐的情况之下，冯梦发觉场下围观的斗士没有发出强烈的紧绷情绪，虽然见到他的时候依然会显露忐忑不安的情绪，可是比起前几战，斗士们对他的恐惧已经大大减少。
冯梦感到疑惑，毕竟离他上一场决斗也才短短三天时间，这群斗士竟然在这三天之内出现了极大的转变？不过冯梦没有让疑惑的情绪停留在心中太久，因为他并不在意为什么斗士出现这个变化，反而还感到一丝开心。
冯梦并不希望这些斗士怕他，他反而想看到这群斗士像疯狗一样挑战他。
“此场决斗，赤苍对决破海。决斗，开始！”
一个眨眼的时间，决斗结束，冯梦的树枝，插入破海的胸口之中。
这是破海的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
“此场决斗，赤苍胜。”裁判官缓缓落下，宣布道。
冯梦看着连武器都还来不及拿出来的破海，往后缓缓倒下，眼睛瞪大着，似乎对他诉说着痛苦的话语。
啪一声，破海倒在斗场上，胸口的伤口流出了暗红色的血，将斗场染上一小片残酷的颜色。
冯梦大步走下斗场，而斗士们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开始聚在一起，找寻自己的对手。
第四十一场决斗。
冯梦看着自己的对手，从对手极力隐藏紧张的情绪，微微颤抖的身躯，左顾右盼的模样，冯梦知道对手又是一个新人。
裁判官慢慢地飘浮而上，新人紧张不安的情绪也更加显露出来，整个人紧绷起来。
“此场决斗，赤苍对决夜鬼。决斗，开始！”
在裁判官宣布决斗开始的当下，夜鬼翻手取出一个法宝，正准备运转真元，发挥手上法宝的功用时，一种极端冰冷的感觉从胸前延伸至后背。
夜鬼低头往下一看，看到了一小截树枝，而这已是他人生最后看到的景像。
“此场决斗，赤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