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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日阳光和煦,草长莺飞,云空山亦是一片好风景。

穆长风在廊下打坐,呼吸之间,时间仿佛静止。一炷香后,他微微睁眼,一只白鸽恰在这时飞来,落在他身边。

他伸手将白鸽腿上红线缠着的纸条解下,上写道:“照欲往,明日。”

穆长风攥紧纸条,此番意思不难猜测,字条来自京城,而“照”,照远乃是当今景元帝的字。他又展开字条定定的看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雾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先生有何吩咐?”

“景元帝欲前往云城承云猎苑。”雾岚本低头静听吩咐,听到此处惊愕的抬头“这……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穆长风摇摇头道“不,承云猎苑在云空山下,世人皆知云空山乃我流云山庄所在之地,若是听到什么风声定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打着春猎的名头前来,我猜陛下若来必是有事寻我的。”

“那……生白……如何?”

穆长风起身往书房走去,宽大的皎月色衣袖盛了风“你去找明山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

书房内,穆长风执笔良久却未落下,墨汁顺着笔尖落在纸上晕出一点,他也未曾发现。

“先生!”明山与雾岚齐齐走进来,穆长风指尖微颤,被唤得回过神来。

“先生找我何事?”明山问道。

“陛下明日起驾前来承云猎场,不出十五日便会抵达,我想他极有可能来山庄。生白大了,与他父亲有三四分相像,若是陛下见了我怕会引起猜忌。”

“那可如何是好,用不用我带生白……”明山昔日总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却眉头微皱。

“我也正有此意,我准备写信给云帆师兄,你且带着生白去平城寻他,一路上万万小心,切不可告诉他,若遇到可疑之人不到万不得已莫起冲突。陛下走后我自会飞鸽传书告诉你们。”

“是,我明白。那我们何时动身?”

“即刻。”

林中传来阵阵风打竹叶声,远处忽惊起一群云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袭湖蓝色长衫的少年策马而来,意气风发。后面紧跟着一男子,速度略落后于少年,穆生白转头笑到“师兄!不服老不行了吧!哈哈,前面等你了!”笑罢扬起马鞭一抽,马行更快。

明山无奈的摇头苦笑,连着三天快马加鞭赶路,他们已入平城之界,生白只当是师父终于肯让他下山兴奋不已,殊不知这一路苦了明山提心吊胆,既担心景元帝听闻风声才南下又是害怕碰到羿丹的探子,如今远离云城,再有半日就能到云帆师叔的升仙阁,总算能稍稍放心些了。

穆云帆与他们师父师出同门,乃是当年流云山庄的大弟子,年轻时也是位风流才子,倜傥少年,引得无数女子倾慕,在江湖之中颇有些传说,只是后来放弃继承流云庄主的名号,在平城隐居不问世事,渐渐淡出江湖纷争。

升仙阁在平城城郊的伏荫山中,甚是隐秘,穆云帆精通各类奇门遁甲,风水命理之术,进入升仙阁的地界便有层层机关,若非穆长风早写书信告知,这师兄弟二人是万万走不进这世外之境。

伏荫山多古木,枝叶层层遮天蔽日,山路寂静,少闻人声,偶有鸟鸣。有些地方常年照不到阳光已有厚厚的青苔。

“师叔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哪里都阴森……啊!”穆生白话还没说完就因踩中一块青苔摔倒在地。

前面开路的明山被吓了一跳,赶忙回来扶他“哎!我的小祖宗!你没事吧?”

穆生白被摔的龇牙咧嘴,被扶着站起来揉揉屁股“没事没事,就是踩滑了。”

“这山路本就不好走,不然我背着你?”明山说罢就要蹲下。

“不用,我又不是孝子了。”穆生白拉住明山的胳膊往前走“师兄,咱们快点走吧,我真不碍事的。”

“年前还装小的让生云背着你,过了个年就长大了?”明山扬手在孝头上弹了一下。

“师傅都让我跟着你下山了,肯定是因为我长大了啊,咱们快点吧,师兄,早点办完事咱们还可以去城里转转。”

明山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眸光闪闪满是期待之情,心中竟有些许酸涩,只掩饰般咳嗽一声,将手中的凤炎剑递向他,说道:“你这泼猴整日就想着贪玩,喏,你抓住这剑鞘我牵着你上去。”

两人又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忽然看见路边石头上正盘腿坐个着白衣绿色罩衫的小童,梳着两个发髻,手中拿着糖饼吃的津津有味,抬眼见他们来了,忙从石头上跳下来,紧走几步像模像样的作揖,“敢问两位可是明山师兄与生白师兄?”见两人点头又说到“两位师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师父特令陵游在此等候。”

两人便又跟着小师弟弯弯绕绕的走了一段路,孝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吃口糖饼,两颊鼓鼓的样子犹如松鼠,明山看了不禁笑出声,生白和小师弟便都停下来看他,生白如今十岁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而陵游比他还小些,两人都是还没长开的团子样,齐齐看向明山,引得他笑的愈发大声“生白啊生白,这陵游小师弟简直就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晚上经常不睡跑到小厨房偷吃,让何婶当成老鼠锁在柜子里,哈哈哈,不行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陵游一听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唯独把穆生白气的直跳脚。

这是他最不想提起来的事,当时他拿着缓饼躲在柜子里竟被何婶当成偷吃的老鼠,偏偏何婶又最怕这个,索性悄悄将柜子一锁想等着第二天都起来了再处理,等穆生白吃完一抹嘴准备出去才发现这事,小厨房偏僻,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第二天一开柜子,大家才发现在里面哭累睡着的他,一时间沦为山庄笑谈,直到他大了才渐渐没人提起。

没想到明山师兄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想好不容易有了小师弟,好好体验一把当师哥的感觉,谁知一上来就被翻了老底嘲笑一番。

穆生白做势要动手,两人便又跟猫捉老鼠似的你追我赶起来,陵游平日没人陪他玩,一见他们闹做一团自然开心赶紧把最后一口糖饼塞进嘴里,也跟着穆生白一起追着明山跑。

三人这一路打一路闹着,等真正进了升仙阁在正堂见着穆云帆,三人皆是跑的微喘已有惫。

此时,穆云帆正斜倚在小榻上,银灰色绣竹叶花纹的宽大外衫垂落在地,穆生白好奇的打量着他,长发半束,虽已近不惑之年却不见皱纹,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嘴角含笑,生白暗自感叹,果然明山师兄路上说的云帆师叔年轻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手中正把玩一件成色极好的双鱼玉器。

“云帆师叔安好,明山携师弟穆生白因着为师父收集千寒露特来叨扰几日,还请师叔担待。”这是他们早先瞒着生白说好的由头。

“无妨,酿了千寒酒别忘了往我升仙阁送来几坛就行。”

“那是自然。”

“你就是生白?”穆云帆与明山寒暄几句,便将目光转向明山身旁这个正一脸好奇的孝。

生白自小不怕生,向前一步,恭敬行礼“流云山庄弟子穆生白,见过师叔。”

早先说过穆云帆乃是精通八卦命理之人,善观人面相,此时见穆生白眉清目秀,印堂饱满,隐有王侯之像,但眼底竟有颗泪痣,虽一眼望去使眉目多情,但位置生的极不好,怕是真应了那句:一生如流水,半世若飘蓬,为情所困又终不得。

穆云帆又想到长风师弟写给他的信,前因后果已然明了,不禁眉头微皱,却又无可奈何苦笑道:“我这师弟也是糊涂了,万事由天,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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