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雾尘（5）
“飞虎！真的吗？你知道文婷在哪？她在哪？她在哪！”
“大鱼，你、你先冷静下，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但是、但是……哎，大鱼，这事可能跟我有关系！我、我、我……”
“和你有关系？到底、到底怎么了！？飞虎！你说啊！文婷她到底在哪？！”
张帅此时也迫不及待地问道：“飞虎，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受着邓仕虎这焦灼的鼻息，看着大家望向自己的期许目光，李飞虎咬了咬下嘴唇，面露难色地解释道：“那会让文婷问我过赵队的事……”
邓仕虎仍然仅仅抓着他的肩膀不撒手，还不断使劲椅着问道：“什么意思？飞虎？什么意思！”
“仕虎！你先别急！”张帅有点不明白李飞虎的意思，接着问：“文婷问你赵队的事干什么？”
“我不知道……当时我也不知道文婷问这个干嘛，不过因为我之前和您在耳机里通过话，所以知道赵队要去哪，就告诉文婷了。”
“哪？飞虎！哪！到底是哪！？”
张帅皱着眉，立即提李飞虎答道：“鑫马冷库！”
但没想到李飞虎却是摇了摇头，只见他眼睛里含着泪花，似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似的，他并没有说出那个地点，而是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痛楚，“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见李飞虎哭的稀里哗啦的，邓仕虎那本来止住了的眼泪也跟着不断往外翻涌，但是他依然抓着李飞虎的肩膀不撒手，“飞虎！飞、飞虎……呜呜……你、你快说！别哭了！别、别哭了！文婷到底在哪？你快说啊！你他妈的快点说！文婷去哪了！？”
“大、大鱼……我告诉文婷的地址，不、不是鑫马冷库……而是白马仓库……”
“白马仓库？”邓仕虎立即望向张帅大吼道：“张队！给我授权吧！这白马仓库在哪！求求你了张队！算我邓仕虎求求你了Ｃ吗？好吗！”
见到邓仕虎这悲伤到极致的神态，张帅心里能不心疼吗，但是现在只动感情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他只能先对邓仕虎点点头，便继续问李飞虎：“白马仓库？这是哪……有这个地吗？”
“张队，当时咱们耳机信号正好‘滋滋’乱响，我、我没听清……以前我来过寿市，知道元宝山那边有个仓库……就、就以为是那里了……大鱼，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你杀了我吧！”
“张队！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在哪！”
面对已经近乎癫狂的邓仕虎，张帅掏出手机，立刻搜索了元宝山的地图坐标，而在这风景区的旁边，四个小字顿时映入眼帘，随即张帅抬起头对李飞虎说道：“没有白马仓库，但是，却有一个白龙库房，飞虎，是这里吗！”
“啊？白龙库房……白龙库房……对！白龙库房！就是这里！但是、但是文婷去了哪里……我、我真不知道……大鱼，对不起！全都是我嘴瓢了！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邓仕虎对李飞虎的声音视而不见，还在一个劲地求着张帅：“张队！张队！我求求您了！给我授权！给我们授权！”
看着邓仕虎这布满了血丝的双瞳，张帅作为一名有“持枪权限”的中队长，他也不再犹豫，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全员上车！我们现在就出发！”
得到了张帅的许可，刘嘉树他们压抑的暴怒也好像得到了释放，仿佛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要全部发泄在焱煞身上似的！
“是！”
这一声敬礼非常的有压迫力，以至于附近的警员们都不敢靠近他们周边半步。邓仕虎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他知道张帅要做这个决定是赌上了自己的前途，所以邓仕虎也没空去擦眼泪，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嘭”的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脑袋对着张帅便磕了下去！
“张队！谢谢您！谢谢您！我谢谢您！……哇啊……呜呜呜呜！”
“仕虎！你、你他妈疯了！你这是干什么！给我起来！快点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他妈的给我站起来！”
将邓仕虎扶起来之后，张帅立即对李飞虎说道：“飞虎，你别耷拉着脸了！赶紧给我去拿一副胸挂！”
“给、给您拿胸挂？难道……”
“现在这时候只能‘先斩后奏’了，我可不想留在这被赵队骂，况且现在你们代表的不是‘飓风小组’，而是咱们风城特警队！”
这句话仿佛让李飞虎的心灵得到某种升华一般，张帅整个人也像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天使，李飞虎呆呆地应了一声，随后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赛男在哪？”
“张队，还在后座谁着呢！要、要叫醒她吗？”刘嘉树说道。
“不，让她睡吧！咱们挤挤坐另一辆车！”
“收到！”
飓风小组的准备速度……不，这时候应该是风城特警队！风城特警队的准备速度非常之快，在张帅下达命令后的50秒内，他们就已经穿戴完毕坐进了丰田霸道里！负责开车的是王金磊，在得到了路标导航后，他一脚便将油门踩到了底！
“嗡！滋滋滋滋滋……轰！”
这四轮驱动的丰田霸道轮胎上顿时冒出了青炎，而后就如同赛车起步一样，大灯一闪便疾驰而去！平常他们风城特警出任务，是不会在车顶放“便携式警笛”的，因为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但是这次，坐在副驾驶的张帅却破天荒的从抽屉中拿出警笛贴在了车顶，以至于路边的居民们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在拍电影，纷纷拿出了手机拍照。毕竟在国内的大环境之下，几乎没有人见过这种欧美的“便携式警笛”，甚至有的民众还掏出手机报了警，说有人在路上飙车。
当赵冬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要跟寿市市局的副局长告别，此时他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女将竟然会被敌人活捉！张帅并没有在电话中汇报唐文婷受伤的消息，因为他不想让后排的邓仕虎又往那方面去联想。
赵冬云怒吼了一句“什么？！”，可谓是把那副局长也给吓了一大跳。让张帅意外的是，赵冬云并没有去批评他的“先斩后奏”，却是让他们放开手战斗，并且许诺支援马上就到！这算是给张帅他们吃了一剂定心丸，随即命令王金磊开的更快了。
从度假区到白龙库房是个“大对角”，根据导航上的提示，按常规速度行驶的话，估计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并且通过“警盾APP”的提示，张帅知道在他们的必经路上刚开完一场演唱会，所以道路会比较拥堵。王金磊立刻问用不用上三环路，虽然上三环有点绕远，但是总比堵车那种负面情绪要好。
可是张帅却摇摇头，继续命令他按“最短路线”去开，因为赵冬云说了，他们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一切后果他扛着！所以在王金磊没有减速，而是继续疾驰向主干道之后，张帅立即便给赵冬云打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赵冬云二话不说，赶紧跟身边的副局长申请交通管制！
虽然赵冬云作为白省警圈的响当当人物，但是理论上他是没有资格调动另一个城市的任何警力的，因为这些都要逐级报告，由省厅最终下了命令之后才可以实施。但今天做为围捕焱煞最重要的一天，寿市市局可以说是让焱煞从眼皮底下溜走了，所以这副局长也想借这个机会重新挽回点面子，这才决定“先执行、再汇报”，掏出手机便给市交警大队打了电话。
如果一个城市内的主干道彻底堵死的话，要想彻底疏通充其量也就十分钟的时间。但是现在导航所导向的最快线路，并不是走主干道“绕远”，而是以“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方式进行路线规划，中间会穿插许多“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辅路，而那演唱会所在的体育场，要想经过这条路却是必经之道！
所以疏通这里的话，没个半把小时，绝对下不来！可是交警大队已经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要全力疏通路线，保证风城特警的那辆丰田霸道全速通过！所以大队长当即下令，派出了目前所处于“桥东区”和“开发区”的全部闲置警车和摩托，协助风城特警队抓捕焱煞！
王金磊保持着120迈的高速在城市内疾驰，他已经不敢再加速了，虽然有那警灯的急速鸣笛来警示着周边的车辆，但是在这并不宽阔的道路上闯红灯、躲行人，120迈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眼见前面的路口有一辆辆红色的尾灯，王金磊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因为那红色的尾灯毫无疑问正是堆堵的车辆！
正当他扭头看向张帅，准备寻求“下一步”的时候，从左前方的小路口突然冲出来三辆同样鸣着警笛的警用摩托，那几名交警对着这边摆了摆手，立即当做了他们的引导，飞快地往前开去！虽然王金磊将速度降到了90--100迈，但是相对于绕三环路来说，目前的路线仍然要快很多！
随着这三辆摩托的出现，王金磊发现，好像有越来越多闪着红蓝信号灯的警车出现在他们四周，也就短短两分钟之内，他们这辆丰田霸道前后共聚集了6辆警车、10辆摩托车！这个阵容可谓堪称绝对的豪华！前方的拥堵车辆见到后方这狂闪的警笛声，谁都不敢再在这里堵着，而是立即左右插缝以闪开了一条“高速通道”！
“哔哔！前方车辆请立即让行！立即让行！”
在这车队最前面是两辆带有功放喇叭的警车，而后便是六辆摩托车，接着又是两辆警车，随后便是风城特警的丰田霸道，在他们后面是一辆警车、四辆摩托车，押尾的还是一辆警车。
这个阵容之下，没有任何私家车胆敢懈怠，哪怕挪车会造成磕碰也毫不犹豫，他们全部都在左右避让，以保证这车队的疾驰而行！
而今天晚上这件事，毫无疑问也成为了网友们着重讨论的对象，它的热度瞬间便超过了下午警队驶向水库的事件！因为在这么晚的城区中心，能看到那漫天闪烁的红蓝光芒，让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一份对正义的钦佩。
透过玻璃窗看到这么多同僚在位自己开路，邓仕虎那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握着枪柄，气都快喘不上来地嘟囔道：“谢谢……谢、谢谢！谢谢！”
“邓队！您放心吧！我们绝对能赶上！”
“放心，邓队！有我们在！”
“就是，邓队，您别哭了！放心，别哭了！咱们几个一块上，天王老子也能给他干下来！”
“大鱼……”
张帅从后视镜中看着邓仕虎的模样，心疼地对大家说了句：“行了，让仕虎静静！”
虽然他们现在的速度非常之快，最多再有十分钟就能赶到目的地，但是张帅在心里非常清楚：唐文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其实车内的每个人回想到唐文婷那凄惨的嚎叫后，都觉得她肯定熬不过去，即便邓仕虎在内，也是这个想法。
不过，唐文婷作为风城特警大队三支队的支队长、“飓风小队”的第二队长，没有人愿意将这个事实说出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救援唐文婷！即便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也丝毫不为之所动！因为唐文婷那开朗的笑声仿佛就在他们耳边，久久挥之不去，和电话中的惨嚎却是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黑煞挂了电话指挥，知道邓仕虎他们会很快抵达现场，这个据点没有藏任何火器，所以他要想暂时保住这里也并不难。为了防止这里在瞬间被清查，所以焱煞走之前命令所有的小弟还是照常上班，如果有警车来了照常配合就行，并且删掉了所有监控记录。虽然这会给之后的警方调查埋下隐患，但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否则焱煞也没有别的策略了。
“挨个门给我搜！”
风城特警大队到场之后，在交警大队的协助之下，毫无阻拦地便闯进了白龙库房。在对现撤境观望了两圈之后，邓仕虎立即拉住了张帅，快速说道：“张队！让大家搜那栋楼！”
的确如邓仕虎所说，如果要挨个搜查仓库的话，需要耗时很长时间，所以在现有的人员配置之下，还是优先排查嫌疑最大的目标才对。这栋楼的确比别的库房更可疑，所以张帅立即打开手枪了保险，对大家一挥手便冲进了大楼之内！
“五层楼吗……”数了数楼层之后，张帅当即便下了命令，“我和仕虎搜查一楼！飞虎金磊二楼！郭彬海振嘉树三楼！立即执行！”
“是！”
“仕虎，我们走！”
“好！”
邓仕虎跟着张帅，冲进去便开始了对一楼各个房间的排查。
“嘭！”
张帅一脚便踹开了那紧锁的房门，而后邓仕虎上前瞄准，确定里面没人之后，便立即冲向下一间屋子。
“没人！张队！”
“好！下一间！”
虽然这一楼由于值班室的存在，所以房间并不多，但他们两人也是用了一分多钟才彻底清查完毕，接着张帅大手一挥，飞快地向着楼梯间跑去，“仕虎，四楼！”
当他们两人刚刚踹开第三间房门之后，耳机当中便接到了刘嘉树的汇报，“张队！找到了！在、在五楼！”
刘嘉树的语气明显是在压着什么，似乎有所隐瞒，张帅看了邓仕虎一眼以防他的暴走，但是邓仕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出来，而是大叫了一声“文婷”，便快步冲上了五楼走廊。
看到李飞虎和王金磊他们都站在房间门口，邓仕虎还焦躁地问了一句：“你们干嘛呢！文婷呢！？”
李飞虎急喘着气，望向邓仕虎那期许的眼神说道：“在、在里面，在里面……”
可邓仕虎并没有注意到李飞虎的语气是由重变轻，就在他兴奋推开那扇门的瞬间，还期待的喊着：“文婷！我来了！”
“嘭！”
随着这扇房门被邓仕虎推开，而看到屋里的这一幕场景，他只感觉到心脏好像是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般、整个后背的汗毛立即便竖了起来！而门外的李飞虎他们在邓仕虎进去之后，这才一个个慢慢走了进来，并且都深深低下了头。
看到躺在一滩血泊中的唐文婷，邓仕虎突然发现，原来唐文婷的身体这么“小”，现在唐文婷那蜷缩的样子，就像一只熟睡的小狗。这时邓仕虎并没有流眼泪，也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向前走去……
“邓队……”王金磊想上去说些什么，但被李飞虎拦住了肩膀、摇了摇头。张帅冲过来之后看到房间里的这幅模样，同样也是心如刀绞般地死死咬着牙齿。
毫无疑问，唐文婷在被焱煞抓住之后，绝对是被……他不敢往下去想了，因为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唐文婷那嘻嘻哈哈的模样，即便看到眼前这已成的事实，张帅都还不敢相信：就在几个小时前还为了任务而拼命的唐文婷，现在却已经躺在那冰冷冷的瓷砖上，永久地失去了生命……
“为什么……”邓仕虎小声嘟囔着，紧接着便轻轻跪在了唐文婷的身旁，他用手拨弄着她的发帘，仿佛是最后一次为她撩起发梢似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上前来劝阻邓仕虎，因为这是属于邓仕虎的时间，只属于他自己的时间。看到唐文婷这幅惨死的姿态，张帅第一个举起了枪，对着天花板便扣下了扳机！随着张帅的举动，其余队员也都举起枪对着空中齐射而去。一时间，密集的枪声响彻了这边仓库区，以至于让警戒在外面的交警都以为这边发生了枪战，却不知，这只是为他们最好战友的鸣枪送别。
虽然邓仕虎看到唐文婷的腰带并没有被解开，这令他心里还好受一些，但是这点“好受”对于唐文婷蜷缩在血渍中的现实来说，却是那么的杯水车薪，完全不能让邓仕虎的心情有所好转。甚至于，邓仕虎希望唐文婷的腰带被解开、裤子被扒下，但是只要人还活着，那他便别无他求！
可是…
没有可是了……
李飞虎将脸埋在了双手里，痛哭流涕！他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导致了唐文婷的阴差阳错，虽然没有任何人怪他，但他仍旧是止不住地自责，甚至于自杀的念头也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邓仕虎抱起唐文婷，地上那粘稠的血渍黏在她的发丝上，看上去就像是涂抹过油漆染料似的。邓仕虎就这么拖抱着没有人样的唐文婷，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李飞虎这时才清楚地看到，唐文婷的右手已经没有了任何形状，仿佛就像是一张充满了折痕的折纸，她的左脸颊那高高的青肿也是伴随着破裂的伤口，血渍都已经发黑了。唐文婷的这个模样再度给了李飞虎视觉上的刺激，他鼻子一酸，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再次涌了出来。
“文婷！文、文婷！文婷！文婷啊！呜呜呜呜！”
随着李飞虎的哭泣，在场所有老爷们，包括张帅在内，都再也止不住心中的震撼和绝望，他们身边最好的女性同事、女性朋友、嫂子，经历了那种折磨之后便含恨而终，没有人能联想到唐文婷当时的心里状态，他们能感觉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对“青炎”绝对的恨意！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现在流泪，不算轻弹。
“你们别哭了。”邓仕虎的双眼晶莹剔透的，他将全部眼泪都压在了眼眶里，此时一滴也没有掉下来，“文婷说过，不喜欢老爷们流眼泪。”
但邓仕虎虽然这么说，可那汹涌翻滚的泪珠却再也控制不住，“哗啦”一下便落在了唐文婷的身上……
“文婷、文婷说过！不喜欢老爷们哭，她不喜欢老爷们哭！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文婷！文婷她不喜欢老爷们哭！都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