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背井离乡
背井离乡
长剑与短剑在空中发出铿锵的声响,闪烁几点耀眼的火星。
长剑与短剑粘在一起,速度很快幅度很大地在两人胸前进退。
这是技艺与力量的较量,也是相互间暗中对对方功底的试探。
秋实没有彻底看清对方的面目,但从对方的行动中看出对方没有很大的恶意。因此,挥出短剑只是出于防范,根本就没有伤及对方的意头,不然的话,长剑短剑是不可能在空中坚持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更不会出现这样风平浪静的结果。
秋实右臂的肌肉一收缩,一股巨大的力量输入剑身,长剑短剑象是两块异性的磁铁,顿时排斥开来。握住长剑的人,逼迫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名不虚传,果真是功力超群,段虎打心眼里佩服。”段虎收起了长剑,说话的声音依旧不高扬。
秋实赶忙收住了短剑,双手有些迟钝地抱拳于胸前,探身鞠躬道:“原来你就是段帮主,秋实俗眼无光,多有冒犯。秋实冒昧在问上一句:不知段帮主出自什么目的守候在这里?”
秋实断定,段虎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的巧合,也不是为了在此截杀自己,真的要偷袭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如此有惊无险。
“在此接应你,这是我的想法,也是侯副官的意愿。侯副官就是被你救得性命士兵的堂兄,他看出了毛萌的心思,知道她会偷偷地在今天晚上放了你。却又担心你不清楚八仙城的路线和事出不虞,所以,在天黑时暗中托付我,让我在此守候。”
秋实在感激毛萌和侯副官冒险求助自己的同时,也被段虎义薄云天的豪情所感动。他觉得,在再混乱的时局中,真情还在人世间涌现,正义仍是天地间的主旋律。
秋实内心的感激没有从口头上表露,而是毕恭毕敬地又向段虎深深地鞠了几躬。
“朱少爷,你就别折杀段虎了。举手之劳受你如此大礼,那我段虎就是无情无义的小人了。朱少爷的叔父对我是有救命之恩,只恨我段虎无能无力,一直欲报无门啦!”段虎说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秋实原本对家中的事情了解的就不多,至于段虎谈及与叔父之间的事情更是不知一鳞半爪。他只是听到过不少关于叔父近似传奇般的传说,却从没有见过叔父一面,就是他的父亲也说不出叔父的具体行踪。
江湖上的人说,他的叔父火狐是一位想见他却不见踪迹,想回避他又会在突然间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只是近几年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形,有人怀疑他已经不在人世,有人却说他仍笑傲江湖,因为在不少的事发现场出现了铜质刻有狐狸图案的铜牌。
那是火狐每次行动结束后,一定会留下的标志。
段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铜牌,但亲眼目睹过火狐的身手。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也是火狐初入江湖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次没有火狐的出现,人世间绝对就没有他段虎的存在。
在段虎七岁冬天的一个早晨,他那以挑牙虫为生计的父亲,一声招呼都没打过,悄然地僵硬在床,死不瞑目地丢下子双目失明的妻子和瘦得只剩一幅骨架的段虎。
羸弱的段虎不得不挑起摇摇欲坠的家庭大梁,在饥寒交迫的驱使下,瑟瑟发抖地为生存而挣扎。
他沿街乞讨,半边粗瓷碗从来没得到过满足;他做过扒手,偷来的铜板比挨过的巴掌数量少得多。几经风雨,终于看见了彩虹。他信心百倍地加入到斧头帮,投在金大牙的麾下,拖着比自己短不了多少的斧头,陪同着师兄们吆五喝六地虚张声势。
三年来的努力,没有梦想中的大鱼大肉,依旧亲密地与饥寒交迫拥抱在一起;一千多天伸长了脖子的期盼,仍没有获得半边属于自己的银圆。
在他没有气馁却滋生气愤的时刻,母亲又不识时务地离开了他。他噙着眼泪哀求金大牙给他两块银圆安葬母亲,金大牙两眼睁得比银圆要圆大得多,不待段虎的话语说完,头比货郎鼓摇得都快。
段虎彻底被激怒了。
少年的愤怒比成年人更可怕,他只追求爽快的结果,根本不会去考虑严重后果。
段虎摘下了腰间的斧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金大牙砍了过去。动作很优美,力度实在不够,以致于斧头在空中就被金大牙伸手接住了。
金大牙表情很吃惊,动作却很果断。他要的也是结果,只是用不着去考虑后果。
段虎那瘦小的脖子在金大牙右掌的关照下变得更小巧,巴掌大的苍白的脸第一次变得红润起来,不很圆大的眼珠子极不安分在眼窝里暴动,露出白森森的眼球。
人的生命其实很脆弱,只要有着金大牙这样的一双慧眼,选择好下手的地方,扼杀一条段虎这样的生命真是不费吹灰之力。起先还象模象样地张扬着双臂的段虎,没有坚持住两分钟,双臂就软了下去,脸色也开始发紫,一双白森森的眼球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畜牲!放下他!”五个字丢在地上,地面仿佛在发抖。
金大牙放下了段虎,也不得不放下段虎,他把握着段虎命脉的手腕,只发出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就耷拉了下去。那颗让他引以为傲的金牙也被击落了下来,不过没有丢失,完整无缺地被他吞咽进腹中。
段虎双手捂着脖子咳嗽,金大牙捂着手腕却没有发出呼叫。他是被眼前的事实吓傻了: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来人的出手,自己粗壮的手腕怎么就折断了?根深蒂固的金大牙又是怎么蹦进了喉咙里?
“你是谁?”金大牙鼓足了勇气,声音却不高亢。
“火狐。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我的爷!”金大牙自己也没有搞明白自己吐出的三个字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双膝跪下去的原因他很清楚:那是双腿的确是被吓软了。
“我给钱,我给钱。”金大牙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放在桌子上,内心叫苦不迭:自己俗眼凡胎,怎么就没有看出段虎有着这样的朋友?
的确是俗眼凡胎,他根本没有看出事情的本质。
火狐伸出巴掌在桌面上一拖动,两块银圆纵向地陷入桌面内,露出两线光亮的边缘。
“为富不仁,天怒人怨,恃强凌弱,终食恶果。”
火狐牵着段虎离开了斧头帮,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将段虎的母亲埋葬,随后,带着段虎离开了家乡,交给他的师伯收做弟子。
段虎的师父死后,段虎流落到了八仙城。他相信在这里肯定会见到火狐。十几多年来,火狐只回过一次荣封第,但回也匆忙去也匆忙。段虎得到信息赶到荣封第的时候,火狐已经离开了八仙城。
秋实听完段虎的述说,心中涌起一阵感慨:人的一生都是在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中穿越,出人头地的人和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故事的内容更丰富。
“少爷,你赶快离开八仙城吧,也不要干出昨天那样的冲动事情。别说是找毛莽报仇不是现实的事情,就是想与范蛟较量,你也是没有一成取胜的把握。”段虎将腰间的铜驽取下,送到秋实的跟前,神情低落地说:“侯副官托我把铜驽交还你,让我转告你的话语和我想说出的一样:青山在,柴禾在,要报冤仇,不争朝夕。”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窝里流淌出来。秋实清楚离开八仙城是他唯一的选择,但是,当他要举步离开自己家园时刻,心中就涌起一阵阵的绞痛。
生离死别,人之极痛。秋实在忍受痛苦折磨的同时,内心信誓旦旦:时机成熟我定然要杀回八仙城,让逼着我离开这里的人,饱尝着双倍的痛苦去忏悔自己的罪孽。
段虎暗地咬了咬牙,一手抚摸着秋实的肩膀,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秋实,有些内疚地说道:“我没有能耐保护少爷,是对你叔父的不尊。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多一个朋友的关照,就多了十分的安全。少爷如果没有落实去向,可以到榕城去逗留一些时日。我有一个患难之交的兄弟叫黄河,人送外号冷面金刚,在榕城开了一家镖局。我已经写好了书信,只要少爷屈驾前往,他定会欣然迎接。”
秋实没有言语,蓦然转身,双膝跪下。尽管段虎手疾眼快,一时间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住秋实的行动。
“段帮主,秋实还有一事相托,这也是强你所难的请求,希望你能看在我叔父的颜面上答应我。”段虎扶了几次,秋实不肯起身。
“只要是我段虎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使有着千难万险,段虎在所不辞。”
“父亲的安危只有仰仗着段帮主的保护,荣封第也要拜托段帮主的关照。”
段虎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半晌后说道:“我早考虑到这件事情,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只要毛莽没有向荣封第下手,段虎能担保少爷的托付没有半点闪失。就是毛莽不放过荣封第,只要我段虎在,老爷一定是安全的,至于荣封第的存亡,我不敢断言。”
秋实毕恭毕敬地冲着段虎叩了三个响头,段虎也没有阻挡。尽管他与秋实直接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对秋实的性格很了解:他决定了的事情轻易是不会因为外界的因素而改变的。
段虎将秋实顺利地送出了八仙城,沉重的心情有了些许的轻松。望着走进晨曦中的秋实,他内心中暗地为秋实祈祷:希望秋实在榕城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希望都能变成现实,人间就没有悲剧,人间也就成了天堂。之所以人间总是人间,是因为很多很多的希望成了泡影。
段虎的祈祷没有改变秋实的现实。秋实的小心谨慎也没有逃避过突如其来的灾难。
秋实一进榕城,一场让防不胜防的灾难就在悄然向他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