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路

夜越发深沉。

呼啸的寒风袭来，在石阶上打旋，卷起石阶上的落叶和尘土，也吹得正在石阶上一步一步向下走的月心打了一个哆嗦。

冬天似乎在这个时候终于来临了，白天的暖阳全然不见，黑夜带着寒风一起占领了这座王城，冷月无边，紫色的月光笼罩下来，更让人觉得凄寒。

圣山上这一条长长的把地面和王宫相连起来的石阶，足有一千多级，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走完这一千多级石阶已属不易，可况此时光线晦暗，周围又极静，让人不禁走得提心吊胆。

但是月心从来没有想过走回头路。

她知道，错过这一次机会，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了。

若她选择留在宫内，最后的结果离不开被皇室赐婚下嫁，与一个素未谋面、不知性情何许的人共度余生，若能有幸情投意合，还能算是美满，但自古以来这样的赐婚，真正能情投意合的机会又有多少？这样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她想起她的母妃，那个郁郁而终的可怜人。她的母妃花若雅，聪颖美丽，多才多艺，是北方部落百花族里最出色的女孩之一，少女时代必然受到许多人的称赞，多少青年男子梦想娶她为妻，然而这些才是她真正不幸的根源。她从遥远的部落被挑选进宫，带着满心的期待和天真烂漫来到这个等级森严的琉璃国王宫，一度成为擎苍帝最宠爱的妃子，那时候她也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美满地度过余生，结果却是，一夫多妻的制度，注定了这个人不会永远独宠她一个。她一心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日日以泪洗面，也唤不回那个人已经系在别的美人身上的心。所以最后，唯有离开这个让她看不懂的世界，才似乎得到了解脱。

月心闭了闭眼，回忆往事总让她痛苦，她其实一点也不愿回忆母妃的死，但每逢一个人在夜晚独处，那些痛苦总会自发地从记忆深处跑出来折磨她，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地提醒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她对外面的世界，却又完全不知，只从许多书籍和画册上，以及偶尔的道听途说上了解到一些，也许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但仅限于文字上的了解，真正是如何，她一点也不清楚。

这也是让她惴惴难安的原因之一，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走，甚至踏出宫门的兴奋也还一直在持续着，山脚下的零星灯火、那一片象征自由的光亮也持续地吸引着她，支撑她继续快步地往下走，以免夜长梦多。

终于，在月华升上当空的时候，月心的左脚往下踏出又一步后，她的鞋子踩在了王城的泥土地上。

她不禁张开双手，仰脸朝上，让紫色的月光尽情地倾洒在她的脸庞上。

继而，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让这自由的空气充盈自己的四肢百骸。

很快，她又开始继续朝前走去，并又一次加快了脚步，比在宫里任何一次走路的步伐都要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