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他们的殿下

身为神兽白泽,又拿回自己的传承,通晓世间万物的状貌,可他看不透沈时的原形,或是说只看到一团白色的雾气。他曾在沈时的梦里见过,那时的她应当是一朵有十二片花瓣的花,他的记忆里没有那样的花,白泽图里也没有过记载。

这事说来委实奇怪得很,恍惚想起很久之前在藏书阁里给沈时那本书上画着一模一样的花。或许那里有过记载,但他实在记不大清了。

不过无论如何,植物在有灵智前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植物想要修出灵智是极其不容易的,外头的植物或许颇具灵性,却不会有多少是生出灵智的,更不用说会说话了。

五味子坐在圆凳上,执起茶壶添了两杯茶水,缓声道:“神君不必怀疑,确实是它们在说话。天地间比灵物更早出现的便是这些花草树木,没有想别的灵物那样很早便生出灵智,拥有强大的灵力。但它们在天地间生存了不知多少万年,同天地间的气息接触最为密切,它们汇聚自身的灵气,结成强大的念力就能创造出强大的灵体。很久之前,它们就曾供养出这样一个灵体。”

洪荒的大灾难从何而来已不得而知,但存活下来的生灵却记得,有一个女子走过山川河流,她踏过荒芜的大地,脚下蔓延开绿意。洪水一点点褪去,坑坑洼洼的大地上窜出幼苗。流水回归湖泊河道,她走过水面,浑浊的河水清澈起来,泥沙碎屑沉入河底变作河泥。他们觉得那是天地派来救他们的,心怀感激甚至想供奉她。

清气回归大地,浊息沉入地里,恰如盘古开天辟地,大地的生机一点点浮现。天地间的秩序虽未成形,但此番带来了可贵的新生。无人知晓那个女子从何处来,又去往何处,或许也像当初的盘古那样,身体化作滋养大地的灵气。

五味子勾唇,抑制住到唇边嗤笑声,平静道:“那是无数植物的灵气和念力汇聚而生的灵体,用那样强大的力量才换来大地复苏。它们的灵气源于天地,受天地的供养,待到危急时便这般滋养大地。她要救的,不是那些生灵,而是我们所在这方天地,这四海八荒。”

白泽忽然喉间哽塞,他抿了口茶润润喉:“那,沈时也是它们的灵气和念力所化吗?”

五味子点点头:“自然如此,她是第二个有植物的灵气所化的灵体,所以她才被外面的花草树木唤作殿下。”五味子的笑声里染上几分嘲讽,“她是我们的小殿下,所以我才会唤她殿下,而非明镜冠上的名头。她是天地灵气孕养的孩子,本该受到我们的尊敬和爱护,可我没能护住她。”

那是他们倾注过许多心血的孩子,在被带走后,仍然竭尽所能暗中帮她一把。可有些劫难却不是他们能阻拦的,若是一直护着,他们的殿下便无法真正成长。

如今,殿下回来了,却无法在世间逗留太久。

五味子不晓得沈时是因何样的念力而生,或许只有沈时才晓得,她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好生护着沈时,至少想办法给沈时留下一丝重生的机会。把能做的都做了,若是还是无法改变,那也只能认命。

白泽捏着茶杯,好一会问道:“我只能看见一团白雾,是因为她是灵气所化吗?”见五味子点头,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那她……没有魂魄,是不是也不会有转世轮回的机会,甚至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五味子道:“受天地的抚养,自然要回馈天地,尤其是她这样的孩子。原则上来说,确实是没有重生的机会的,可有人扰乱了她的命数,指不定有一线生机。”

屋子安静下来,白泽思绪飘远,连五味子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晓得。朱雀能有重生的机会是因着留下一抹残魂,而沈时没有魂魄,本就是无形的灵气所化,消失之后就会变回灵气,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天地间再也没有沈时,只有多出来的一团灵气,风吹动就飘散到四海八荒。

白泽坐到床沿伸手握住沈时的手腕,指尖摩挲着红绳,记得这是从天而降的,他醒来就发现它,将它结成红绳系了个铃铛在上头送给沈时。起先是想用它探查沈时的行踪的,倒是没怎么派上用处,反倒是储物的铃铛她用得很顺手。这东西到最后还真成了送给她的礼物。

他抬手抚上沈时的脸颊,察觉到她气息微变,他俯身凑近些,气息变动得愈加明显。可她面上仍是一派平静,仿佛还在睡梦中。白泽眉梢微挑,故意又往下凑近些,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稍时,香气愈来愈浓,白泽眸中含笑,错过些凑在沈时耳畔低语。

“沈时,该起来了。”

他直起身,见沈时还不动便伸手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沈时满幽幽睁开眼睛,装作茫然无知的模样,道:“神君怎么在我床前?”

白泽也不揭穿她,道:“你先前睡着了,我带你过来休息。睡醒了就出去走动会,总是躺在床上不大好。此处你应当还算熟悉,你可否带着本君四处转转?”

沈时点头,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盯着白泽多看了几眼,脸还是那张脸,气息也没有变化。她带着点疑惑穿好鞋子,解开发带胡乱地扒几下头发就要往外走。不承想白泽忽然拦住她,拉着她到梳妆台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圆凳上,拉开妆奁取出梳子给她梳头。

手指灵巧地挑起她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用丝绦系好戴上发簪。白泽手法细致温柔,沈时终于发觉是哪不对劲,以前的白泽绝不会这么对她那么温柔,更不会给她梳头。曾经她见过白泽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确实对她很温柔,可他也说过以后再不会出现。

她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莫非是白泽先拿她试试手,等练熟了再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梳个漂亮的发髻?话本里不是常有的么,相公给娘子梳发描眉,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好像是: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沈时咂摸着还挺有意境的,便随口问道:“神君这是要拿我练手么,等能熟练的梳发髻,再给心爱的姑娘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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