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过是幻象
山顶暗处缓缓走出来一抹身影,今夜月圆,是以能看得格外清醒。白泽记得那是沈时的师父,他勾唇笑了笑,罗盘上的白光愈发耀眼。
女子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神色自然不见有何不适,反倒像是可以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避免尴尬。她的目光落到沈时身上,而后看向白泽手里的罗盘,轻笑一声。
她语调平淡:“传闻神兽白泽通万物之情,晓下万物状貌,能驱邪避灾逢凶化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泽收起罗盘,抬手抚上怀中少女的脸庞,将她脸颊上的散发别到耳后,动作格外温柔,像是对着一件易碎的宝贝。他的指尖顺着耳垂滑过下颚,流连在少女的颈间。
他亦是淡然道:“传闻只是传闻,本君没你们想象的那般厉害,不过是擅长破阵罢了。你将本君带来此处寓意何为?只当看一个故事这类的话不必拿出来敷衍本君,否则本君难保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女子不甚在意地看着白泽,面上带着几分戏谑:“神君倒也下的去手,这孩子可是一直将神君放在心上呢,若她晓得神君这般利用她,该有多伤心。”
白泽垂眸了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嗤笑道:“不过是虚假的记忆,本君同她只是今日见过一面,与本君而言,她不过是个陌生人。倒是你擅自改动她的记忆,不怕她醒来怨恨你?”
沉默良久,女子道:“醒来什么都忘了,谈何怨不怨恨的。神君想杀了她也行,如此神君也可早些醒来,只是神君不想看到故事的结局么?”
女子转身离开,轻柔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夜空里。
她,与神君而言虚假的记忆,在这孩子的时光里却是真实存在的,哪怕那段时光里的神君仅是我强加给她的一个假象。
白泽有些晃神,一时间不知该什么,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少女,不是他的作风,可这仅是虚假的梦境,连这个少女也是假的。杀死一个幻象,似乎也没什么。
犹豫片刻,白泽抬手点在少女额间,华光闪过,少女幽幽转醒。她双眼迷蒙,呆呆地看着他,大抵是还不怎么清醒。
少女的嗓音带着分明的睡意:“我怎么……好像睡着了?”
白泽嗯了一声,扶着少女站直,道:“大概是太累,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少女抬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今真奇怪,我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白泽也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你以前……咦,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脑袋一阵阵的晕眩,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直直往前扑。白泽伸手拎住她的后襟,少女又睡着了,他抬头看了逐渐隐没在乌云里的月亮,略一思忖便把人抱起来。
月圆之夜很快就会结束,他在外面也不大安全,还是先回到屋子里好。
白泽没料到,回到屋子的瞬间,四周的景象又变了。他低头瞧见怀中的少女眉眼长开,缩在他胸口呼吸平稳。忽然她眉头紧皱,睁开眼睛,双眸空洞无神,好一会才恢复清明。
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白泽也没放在心上,直往四周环顾一圈,走到床前将她缓缓放下。少女一反常态拽住他的手,他能察觉到少女的手在颤抖,却不知是何缘故。
沈时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情绪,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白泽,他们、他们师父死了。”她半阖着眼眸,声音微微发颤,“他们师父是为了救人死的,我不相信。师父虽然心善,可断不会为了救人……”
后面的话她没完,白泽偏过头见她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她咬着唇,声的吸气。
“白泽,你会陪着我吗?”少女带着些微鼻音,问得心翼翼,等了会没听见回答,她吸了吸鼻子,“以后不管你去了什么地方,可被像师父一样为了救不相干的人丢了自己的命。”
他抬手覆上她的眼眸,低声道:“我没你师父那么蠢,不相干的人,毋宁救了,连看都不想多看。”
少女嗯了一声,抓着白泽的手不松开,难得地软声求道:“白泽,你能不能陪我一会,等我睡着了再走。”
“觉得害怕吗?”
“嗯,是有点。”
白泽轻柔地摸摸少女的脑袋,倚着床柱闭眼憩。他喜欢单纯的人,此乃性,是以对着这个少女会难得的宽容些。但也仅此而已,世上更多的是贪婪无知,极不可信的人。
再醒来时,白泽见少女背对着他,一手笼着长发,一手挑着根红线。这根红线有点眼熟,他想起初见沈时那会,她手里便是绕着一根红线。少女梳头的手法不算熟练,发型梳得松散,只稍稍拉一下垂下的红线,头发便散开了。
白泽盯着自己手上的红线,有些尴尬,他方才下意识地便扯了扯红线。见少女转身惊讶地看向他,白泽干咳两声把红线递给少女。索性沈时也没和他计较,接过红线笨拙地给自己梳头束发。
她边绕红线边道:“白泽,我今日要出一趟远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地看向沈时,问:“你要去什么地方?”
沈时抚平道袍上的褶皱,叹息道:“我也不晓得,他们只是任务,我推脱不得。总觉得他们是不怀好意,但愿是我的错觉吧。”
白泽揉了揉眉心略清醒些,想起自己被限制离沈时十步远的距离里,不由哼笑:“我不想跟着就能不跟着。”
沈时奇怪道:“你不想跟着自然就能不跟着,以前我外出你不也没跟着么,怎的今日还闹脾气了?”
闻言,白泽挑眉也不把这话当真,之前他明明就被禁锢着,没理由会突然自由了。再来,沈时的记忆被篡改了,不得当真。
他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看着沈时渐行渐远的身影,数到第十步等着自己被拽过去,却不想他仍停在原地。风吹起沈时的发丝,墨发中两根红线来回椅,有些扎眼。直到沈时的身影消失,白泽才缓过神。
此处对他的禁锢消失了,他不必被迫跟在少女身后,本该开心起来,可不知何故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