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他的心药

恍惚间,韩问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子嗓音响起,他喊道:

“韩问,不要吸入白烟!”

另一边响起一阵苍老的嗓音,同样带着急切,“韩师侄!振作起来,别睡过去!”

可是,他好累啊,韩问浑身无力,仿佛被抽干了精力一般,他只觉得自己身处一阵虚浮之中,四周一片白茫茫的。

这,是哪里?

他好像躺在床上,好像躺了很久,记忆飘散到很久以前,久到他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那个时候,韩家只是一个小医馆,父母都是医者。他从小便见到生离死别,每一个病人都渴望活着,尤其是经历过战争的人。

他家是什么时候成为韩府的呢?他也忘了,他不愿意待在家里,不愿见那一张张无辜可怜哭泣着的脸向他哀求,救任何一个了无生气的人。他不是神,起死回生办不到。年少的时候总是很张狂,瞧不起那些制毒害人的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自己的师父无双医仙。

最初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是在樊楼的南楼里吃饭,旁边桌上的人一直在那里夸夸其谈,讲无双医仙有多么多么厉害,能活死人肉白骨。韩问不禁嗤笑,道:

“不过一个江湖骗子罢了,活死人?可笑!”

另一个桌上满头白发的老人微微一笑,轻声道:

“年轻人,话不能这么说啊,你没见过那无双活死人,又怎知他是个骗子呢?”

见那老者笑容和蔼,韩问自不会不理睬,随即说道:

“我从小便在医馆长大,人死了医者无可奈何,束手无策,谁能治好死人?那些起死回生的不过都是传说而已,而传说都是假的。”

老者只是微微一笑,不语。

之后韩问才知道那是无双医仙,他不信无双医仙能够起死回生,于是便离开家每日去无双的草棚里。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起来,机缘巧合间他遇到了赵羲辞,赵羲辞是无双医仙的病人。

赵羲辞是个很奇怪的病人,他的脉象无比正常,但却是中毒已深的人,韩问从未见过这种霸道的毒。日夜颠倒研究了几天几夜都没有结果,他觉得,赵羲辞可能根本活不了了。而在他放弃的空当里,无双皱着眉头,随即叹道:

“既然如此,便将他当作一个死人来医治吧。”

“如何医死人?”

无双但笑不语,后来韩问才明白了,以毒攻毒,以痛止痛,这种手法极其痛苦,病人一般是承受不住的。可是,赵羲辞不一样,他总是一副病态的样子,面色苍白,星眸里包容着一切,他城府极深,权力也大。

这种人,他其实是不该接触的。

然而,事情总有失控的一天。他的父母被人诬陷治死了人,那个人是朝中一个大臣的小儿子,他上报给圣上,要求圣上处置韩家夫妻二人。就这样,韩问的父母被关进了大牢里,他没有探视权,韩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可是赵羲辞却不一样,他有办法将韩问带进大牢里探望他的父母,望着憔悴的父母,韩问心里无比难受。

他跪在赵羲辞面前,求他救救韩家。赵羲辞当时只是淡淡问道:

“韩问,你愿意用余生来效忠我吗?”

“只要能救我家人,公子让韩问做什么都行!”

就这样,赵羲辞不知用什么手段将他的父母救了出来,一次圣上头疼严重,赵羲辞推荐了韩大人,于是韩大人便升官了,韩府也扩大了一圈,在京城里名望也渐渐大了起来。

直到如今,韩问也一直信守着自己的诺言,效忠赵羲辞,为他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么多年了,时光漫长而残忍,它加深了赵羲辞的病痛,它带走了无双医仙的生命。而他,无能为力,谁都救不了。

白茫茫一片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菲儿的身影,她带着恬静的笑意望着他,轻轻喊了声:

“韩问。”

韩问身子一僵,眼眶突然发红,他快步追着菲儿,可菲儿总是跟他有着一段距离,他停下脚步,低声道:

“菲儿,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菲儿笑着摇头,“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韩问,你的父亲母亲对我真的很好,我从小便家破人亡,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我半生漂泊,孤苦伶仃,好在有幸去了京城,能够感受到你家的温暖。其实我很喜欢的,很喜欢那样的日子。”

“其实,我喜欢你。”

其实,我喜欢你而已……

这些话自菲儿那日说了之后,他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浮现,他不知道,原来菲儿喜欢他,可是他却对她说了很绝情的话。

韩问低着头,只是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菲儿倏地收了笑容,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突然失声道:

“韩问,我以后一定离你远远的,我会忘了你。”

“不!”韩问抬头,一脸痛苦望着她,却见菲儿胸前的衣裳渐渐变得血红,尤其是肩膀上,韩问的脸刷的白了,他直直地望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韩问,你刺了我一剑,你给我许多毒药,我就要死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不!不是的!不是的!”韩问急急否认着。

……

望着昏迷的韩问,简老皱起眉头,不断喊着:

“韩师侄,韩师侄!”

韩问怎么都叫不醒,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梦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发出几个破碎的声音。

菲儿。

不要,不是的。

菲儿,对不起……

原来,韩问真的对菲儿动了心啊。简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一旁的颀长身影,问:

“如今他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赵羲辞仿佛并不担心,说道:

“无碍,很快他就会恢复了。”

“什么意思?你有办法?”简老疑惑问道。

赵羲辞淡淡摇头,轻声道:“我没有办法,但总有人有办法,心补需心药医,韩问跟随我多年,我很了解他。如今他深深陷入自责里,无法自拔,我们谁都没办法救他。”

“那你方才为何说他很快便会恢复?”

“他的心药,也许很快就要来了。”赵羲辞望着无边的夜色,淡淡呢喃。

那他呢?子衿,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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