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和淮王要园子

夜里,仇砚见师仲柯的书房内还亮着,却不敢进去打扰,叶姑娘的事对主子来说,已经是一个噩耗,她需要时间自己平静。

这时伏饶带着一个身穿斗篷的人走过来,伏饶冲仇砚使了一个眼色,仇砚就让开了身,黑斗篷的人直接进入了书房,伏饶将门关好,和仇砚在门口把守。

师仲柯看到他来,不知如何形容心里感受,只微道:“楼将军请坐。”

楼百卿的斗篷里还穿着白色的丧服,师仲柯心里有数,抬头道:“楼将军打算将她如何安葬?”

“以我正妻之名葬于楼家墓地,在祠堂留灵牌由我楼家供奉。”他声音很是无力,他的话中总觉得苍白。

“多谢!”师仲柯知道,楼百卿的做法对叶商星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楼百卿身为楼家家主,能将叶商星冠与正妻之名,也是不容易,也让叶商星死后有了长眠之处。

楼百卿从斗篷里拿出一个圆扇放在师仲柯桌上,“昨日她想去街上走走,看到了这把圆扇,说是很想送给你。”

师仲柯缓缓拿起圆扇,上面绣着一只飞翔的孔雀,叶商星大概是觉得她如同这只孔雀,迟早要飞的,可她要寻的,却是一只虎,

“她有心了,是我有愧于她。”

师仲柯抬眸,问道:“她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楼百卿这次不再隐瞒,直答道:“只知道她是大皇子的遗孤,其他都不知,皇上也听闻了消息,安公公亲自来府里探望,实则是查看她脚上的疤痕,我命人做了块假人皮贴了上去,安公公没有看出来,随后就走了。”

师仲柯叹一口气,“也好。”

师仲柯拿出何归远的回信,递给楼百卿并说道:“这是璃云山庄叶商星的师父何归远给我的回信,信中写到,大皇子宫中起火那晚,实则有人有人故意纵火,大皇子命一心腹冒死救走了公主,逃往香林,那名心腹将公主扔在了璃云山庄门口后,就断了气,当时她身上只有一块,南凤国仅有大皇子拥有的免死金牌,何归远掩人耳目,将她抚养长大,不沾染世俗。”

叶商星人已不再,她的身世之谜已经不重要了,而楼百卿更关注那几字:“被人故意纵火?”

师仲柯拿回书信,直接在桌上的烛火上点燃,慢慢化为灰烬,边道:“这个楼将军不知道为好,此事深究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楼百卿不罢休的追问,似乎能给叶商星报仇一般:“你肯定知道,是谁,你告诉我!”

师仲柯偏头,淡然道:“有这功夫,你倒不如查清叶商星所中之毒一事,当年的皇宫勾当,任你是楼家家主,也只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楼百卿沉默了,师仲柯这么说,就说明一定不简单,皇宫复杂,皇子间的争斗更为惨烈,难免不会有牺牲者,楼百卿却突然对师仲柯另眼相看:

“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是师仲柯啊!”她定睛看着楼百卿,却十分严肃的说道。

楼百卿从这刻开始,才发觉师仲柯的城府,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不再追问,点头道:“没错,你可是师仲柯……我只是一个楼家家主而已。”

楼百卿深吸一口气,话中带泪:“她短短的一生中,最错的就是走出了她的江湖。”

师仲柯沉道:“不,她最错的,是太急于相信自己已经可以和林从雁共度余生,以至于没能早点遇到后面守护她的人。”

楼百卿惊诧,他知道师仲柯的话中之意,师仲柯已经认同他对叶商星的感情,这是他今日听到的最高兴的话,他微道:

“谢谢你。”

师仲柯并无多感,说道:“今日过后,你还是楼将军,我还是女师,互不叨扰!”

“好,告辞!”楼百卿给师仲柯拱手一礼,这是他第一次给师仲柯行的最大的礼。

楼百卿离开了书房,师仲柯看着那把圆扇,手指小心翼翼的扶过,昨日,她已是心如死灰,给自己下了这个死局。

在她身边久了,果然连叶商星都学会了算计,她才是那个染房才对,近她者都要染上些颜色。

“仇砚!”师仲柯唤了仇砚进来,“叶商星今日已下葬,天亮之前你带人将她的尸体带回来。”

仇砚吃惊,“主子,可叶姑娘已在楼家安葬,这不好吧?”

“她就算是活着,也不愿留在楼家,将她带回来吧。”

“是!”仇砚立刻去办。

师仲柯目光继续看向圆扇,直至烛火自己熄灭……

次日师仲柯接到了皇上传召,火速赶往宫中,等她到御书房时,楚凌跪在一地杂乱的奏折上,他的头磕在地上迟迟不敢抬起,呼吸都透着颤抖。

楚淮也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站着。

皇上则是脸色十分难看,看样子是楚凌做了什么,师仲柯没来得及行礼,皇上就怒道:“你这个逆子,烂泥扶不上墙!”

皇上手中又飞出一本奏折砸中楚凌的脑袋,楚凌恐惧的身体一颤,师仲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又连续看了两本,内容大概都是一样的。

利州治水中,偷工减料,水坝再次被冲垮,救灾银两被私吞大半,利州百姓的损失比上次还要严重。

皇上桌上已没有可扔的奏折,气的脸涨红指着楚凌,直怒拍桌子:“这些都是利州层层上谏的奏折,连陈煜时都能拿出你伪造的地契,你竟然还背着朕偷换百姓土地,勾结商贾贵卖土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师仲柯听明白了,陈煜时拿出证据,和利州那边同时出事,这似乎太过于巧合,但对于皇上来说,他一开始想必还是相信楚凌的,所以才让陈煜时去调查,只是,陈煜时带回来的证据,更让皇上心凉,且震怒。

“父皇...儿臣也不知啊……,父皇……”楚凌颤颤巍巍的低道。

“住口!证据确凿,商贾已在大理寺承认罪行,你还狡辩!”皇上已经愤怒难平。

“来人!将这个逆子打入天牢监禁,废除所有赐权,听后发落!”皇上这一刀终是落了下去,楚凌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

“父皇...儿臣...你听儿臣解释啊父皇……”

楚凌被御林军架了出去,御书房内恢复些安静,皇上的样子也不愿再多说什么,直接道:“利州水患严重,淮王和女师一同前往利州,即刻启程,务必将利州的损失挽救回来。”

楚淮直接答应道:“儿臣遵旨。”

师仲柯心里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楚凌可一时平步青云,也在一时一落千丈,这大起大落都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得不让师仲柯想到,楚凌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的局,也让师仲柯想到了他——楼百卿!

师仲柯没有回应皇上,楚淮侧目看了她一眼,她才道:“臣遵旨。”

楚淮和师仲柯一同出了御书房,刚走了几步,师仲柯步子慢了下来,说道:“楚凌是冤枉的。”

“我知道。”他说的低沉,却透着冰冷。

师仲柯停下脚步,定睛看着他:“他是你的兄弟,为何不救?”

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怜悯之意,更多的是稀疏平常的淡然:“每日都有死在争斗之中的人,即使是兄弟,只要和争斗挂钩,我都自顾不暇,我也救不过来。”

师仲柯心里憋了一口气,半天吐不出来,又觉得难受,“是楼百卿,叶商星将林从雁的死归咎于楚凌身上,才故意进入楼家,昨日她中毒死在楼百卿怀里,死之前她对楼百卿说了什么,定是陷害楚凌的话,所以楼百卿在报复楚凌。”

他双眉微纵,凑近师仲柯一步低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且已成定局,没人关心内幕,每个人都只喜欢看他人的结局,楚凌的事,你不要插手。”

师仲柯都明白其中的道理,由陈煜时调查的真相,皇上深信不疑,现在谁敢说楚凌是冤枉无罪的,只会让皇上觉得同党无疑,惹祸上身罢了。

楚淮正身,故意道:“你该盯着的是和楚凌交好之人。”

楚淮指的是独孤朗,师仲柯确实担心独孤朗再次冲动,他和楚凌交好,难免不会做出什么来。

师仲柯继续向前走,“我回去准备一下,在城门汇合。”

“好。”他应道,看着师仲柯快步离开。

楚淮何尝不知楚凌内幕,楚凌本是他安排的棋子,只是除了林从雁后,楚凌对他来说也是无用了,楼家和他承诺也再无瓜葛。

他以为师仲柯经历十年,早已看透朝廷的表面荣光,看透了皇上的自负,抵御的了任何人的牺牲离去。

可在她心里,她仍然有柔软的地方,一旦动摇,就会成为她最大的死穴。

师仲柯回到府里,仇砚拿出一个密封小坛,道:“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已将叶姑娘火化,叶姑娘的骨灰该如何处置?”

“派人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和骨灰一并送到长云峡,自会有人安顿。”

“是。”仇砚带着师仲柯备好的亲笔信赶紧去办。

师仲柯心中始终放不下这口气,她现在只要回到府里,就仿佛叶商星还在,只是每日早晨也再没有冲进她房间催她快些起床的叶商星了,

“飞儿,原谅我不能让你与林从雁同葬,但你的魂魄会由长云峡世代守护,直到长云峡不复存在!”

本不愿你卷入皇室硝烟,怎敌上天非要让你为之而死……

一个时辰后,师仲柯带了些随身的东西,交代了伏饶仇砚后,只身一人前往城门和楚淮汇合,楚淮早已准备好跟随队伍在等她。

楚淮见她一个人骑马而来,问道:“怎么不带上你的两个侍卫?”

“天若想我死,人头随时可落地,天若想留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听它的。”

楚淮听了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下令启程。

刚走几步,师仲柯偏头看向楚淮道:“今日天气阴沉,我腹痛的厉害。”

楚淮有些不明白,询问道:“许是着凉了吧,驿站处派人给你准备个暖些的房间。”

师仲柯摇头,“并非着凉,是每到这种天气,都腹痛。”

楚淮还接着猜:“是病?”

师仲柯瞥了他一眼,“是你有病,我才落下了这阴天腹痛的毛病。”

楚淮被师仲柯说的摸不着头脑,笑道:“怎么是我有病,我有病又怎么痛到你身上了?”

师仲柯叹口气:“长乐馆,是谁捅了我一刀,差点一命呜呼?!”

楚淮顿时心里一惊,师仲柯不提这事,他还真快忘了,楚淮尬色看了眼师仲柯的腹部,“要不你捅回来?以后阴天我们就一起痛了。”

师仲柯不屑,“别以为我下不去手,只是你身份尊贵,我可不担这刺杀的大罪,你怎么补偿我?”

楚淮饶有兴趣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把你的金牙刀送我。”师仲柯看着楚淮道。

楚淮笑道:“不巧,今日换了行头,没戴金牙刀,不如给你这个。”

楚淮从手上取下一只双指铁环,说道:“这是我前几日刚让人打造的,指环下有机关,机关一动,指环上的铁刺弹出,必要时防身比匕首要好。”

“我要的不是防身,”师仲柯下巴挑挑,“这东西有金牙刀值钱吗?”

楚淮有些哭笑不得,“难道用金打造的兵器才是好的?你要是缺钱我大可给你。”

师仲柯接过指环戴在手上,试了试机关,铁刺确实锋利无比,她点头问道:“给多少?”

“你要多少?”楚淮问道。

师仲柯想了想,“你有多少身家?”

楚淮也无奈摇头,“账房我亲自打理,也没算过,应该是不少。”

“那你就买下金颜馆那块地方,继续开个怡红院春芳园什么的,给我!”

楚淮惊愕,“你开妓院做什么?”

师仲柯一脸得意的笑着,“养些白脸的小倌,金屋藏娇,闲来解解闷。”

楚淮脸上三道黑线,语气重道:“你是个女子,说话要自重。”

“哎,自重?淮王殿下要是自己自重,就不会在长乐坊后特意买了宅子,把那的每个人看的透透的,还把我往里送不是?”师仲柯接连发问,楚淮越来越难答,师仲柯总拿这事堵他口,他也确实无理可讲。

楚淮深叹一口气,气势上彻底败了下来,“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还奢靡无度,成了登徒子,但那里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师仲柯瞪着圆圆的眼睛,吃惊的说道:“对女人不感兴趣?淮王是断袖?”

楚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张嘴就不该说话,现在让这个丫头取笑,他是想说以大业为重,儿女之事不曾想过罢了。

“给本王闭嘴!断章取义!”楚淮知道她伶牙俐齿,话还多着,这种话再说下去,他自己脸上也快挂不住了。

师仲柯收敛起来,不再开玩笑,问道:“那到底是开不开园子?”

“不开!”楚淮一语回绝,干净利落。

师仲柯见状手上腹部,面上露出忍痛模样,“一条快要了命的伤口,当时血流不止,用药无数,休息了一个月才能下床,我也终于知道淮王殿下内力如此深厚,怪不得伤口好了还要疼上了几年,今日又是阴天...”

楚淮见状,虽气却不占理,最后道:“可以买,但只能先空着,不能开园子,等你日后真有用途再说。”

师仲柯这才笑意全开,“多谢淮王殿下!”

“不疼了?”楚淮看她做作的样子说道。

师仲柯挺直了身子,“买了那块地就不疼了,但想到不能开园子,还是痛一点。”

“那就疼着吧!”楚淮头瞥向一边,骑马速度更快了一步,将她甩在后面,头也不回。

师仲柯在后抬手看了眼楚淮刚给的指环,她又试了一遍机关,铁刺直冲,仿佛渴望粘上些血气。

她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夜幕般的暗沉,抬头看看楚淮的背影,

“楚淮,对不起了!”

在他面前演戏,确实难了许多,也多亏了那一刀,才换得楚淮的条件,待事后,但愿她还能活着和他说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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