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死人

众人的心思也是好理解的。

便真是要走,也要等君诺他们回来了再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这一等便到了正午,太阳高升,四处都是暖洋洋的。隔了老远,就瞧见那一男一女是徒手拖着大块的东西来了。

女子正是君诺,她腰间挂了一个小袋子,里边是装得满满的荠菜,还有一些颜色青黄的小果子,手中是拖了东西的,白花花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

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两人手里拖着的,赫然是四大块石头。

众人的表情不由得一变,尤其是那尼兴,眼珠子都瞪得和铜铃似的了。方才君诺握住他的那一下,便感觉到自己与她的差距,可如今看来,人家岂止是留了一手啊。

“那玩意不会是假的吧?这么大的石头,咱们就是十几个人合伙都搬不动,这一个女人一手一个?假的吧。”

“假的假的,肯定是假的。”

“小声点,人家走过来了。”纳垃弗眼中也难掩震惊之色,却的开口阻止了几个男人,小声道:“要是没点本事,人家能过得那么好?”

话是如此,众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那两人拿这么大的石块回来,这到底是有些夸张了吧……最近的石山离着可有半个白天的路程呢,他们才花了多久,这就回来了?

可方才君诺也是说了的,没有墙,过会儿就有了;没有屋子,等会儿就有了。他们刚才不明白,此时却猜出了些苗头。

这是打算——现造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议论什么,僵硬的身子却是体现出了他们内心的惊讶。有先前盘着腿的,连脚麻了都忘了,一动不动的。

“砰——”

巨大的响声,地面上的干草足足震了十厘米高,男人们这才敢相信那两人手中拖着的是真的石头。

这下子坐着的站起来了,蹲着的也不敢蹲了,面带殷勤地爬了起来,迎上了两人。

临时又圈了一块地方,慕止只筑了墙,其余的他是不乐意的。不过有了墙,其他的便好说了,尤其是对于这些小岛上出来的男人们而言,能暂时留下,就已极好了。

任务也是安排了的,他们有时间,随时可以开始。

只是事情却无想象中那么顺利。

“啊——”

空旷的土地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吓得人一个激灵。孩子们是最充满好奇心的,听到尖叫声,却也不很害怕,还有大着胆子专门去瞧的。

“啊——!”

换来的却是此起彼伏的一连串尖叫。留在帐篷内的妇人们这时也觉得不对了,纷纷跑了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死、死死死、死人!”

男孩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还没到能够跟随外出打猎的岁数,别说是死人,就连鲜血,也不常见。如今看到家门口躺着个死人,可不就吓得结结巴巴了。

妇人心中也是一个咯噔,却壮着胆子出了门,瞧见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不用细看,就知道那人必是和大家一起的。身上的衣料也是才从慕啸城换来的料子,保暖又舒适,手里还提着一罐子烧酒。

后脑勺已是稀巴烂了,就跟个血球似的。几个妇人壮着胆子把趴着的人翻了个身,却瞧见那人还是笑着的。

“这不是——”

人她们自然是认识的。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断不会认不出自己的伙伴。

那妇人话未出口,却是忍不住吐了起来。时候还早,妇人们都没有用早饭的习惯,肚子里空空落落的,便是恶心极了,吐出来的也只是一阵阵酸水。

“这也太可怕了!”

纵观众人,谁都好不到哪去。即便没有这样大的反应,面色也是青灰的。

有崽子在场的连忙牵了自己的崽子回去了,场上的惊吓声渐渐小了,人却越围越多了。

地上躺着的是海拉家的,平日里没个正形,就是出了岛,也没做过一件事,全是混着日子过来的。要不是有海拉帮着,恐怕早就饿死了。

众人反应了过来,便连忙大喊。海拉今天没出去,也在帐篷里待着呢。

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就走出来了。这么些日子以来,慕啸城的人虽然不大管他们,却依然从那慕啸城落了不少好处。

大家都翻了新衣,海拉却还穿着一件破碎皮毛缝缝补补的旧皮群,颜色都是泛白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刚足岁的崽子,养得却也不好,看着干瘦干瘦的。

“怎么了?”

海拉当然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声响的,却是没有看热闹的打算。她便是要照顾着自己的崽子,也不得闲,是从慕啸城接了活计干的。

但听见有人叫自己,却不得不出来了。

“你快看!”妇人指了指地上的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海拉的眼神已经瞟了过去。

男人穿着新换的料子,短短几日,已大变了一副模样了,身上的肉也是渐长。但此刻,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面色是通红的、眼睛的睁着的,就连嘴角的弧度也是极大。

海拉忽然就冷笑出声,“他又是怎么了?”

“死了!”

随着人将那男人的身子翻了过去,便流了一地的脑浆子,白花花的一大片,将血水的颜色都给覆盖了过去。

海拉似乎是怔住了,却不忘遮住了怀中崽子的眼,明明那孩子是睡着的。

“死了?”她自然是看到了那一地的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众人见她面上没有半滴泪,就连其余表情也没有,不由得有些奇怪,却是没有去问,只是重复道:“人都死透了,那血都已经不流了。”

就地上的那些,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

“那就麻烦各位阿姐们,将他埋了吧。”海拉顿了顿,又道:“丢去山里也行。”

丢去山里?

那岂不是任那些虫兽啃食了?妇人们不禁奇怪。这海拉对他的男人,那可是顶顶好的,有什么都紧着他来的。怎么人一死,竟然就跟换了张脸似的,这么狠心了?

虽说埋了其实也是一样的,免不了要被畜生翻出来吃的,人没瞧见,便总是不一样的。妇人们虽是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人也算是自作自受,就他做的那些窝囊事儿,换了别人也忍不了他的。她们从前觉得海拉傻,如今这人一死,她倒是转了性了。

旁人在议论什么,海拉是不管的。她手头还有活计要做,君诺说了,照着她的要求缝一床春被,便可以给她的崽子换一罐子奶。

那风中忽然传来了一句,“死了真好。”

这么一具尸体在那里,妇人们其实是怕的。就算是见过多少血腥的场面,这次却不同。那一阵风吹来,便觉得有些凉意,等听到了那话,不禁都愣住了。

“别愣着了,先把人拖出去埋了吧,可别招来野兽了。”忽闻妇人道:“她也是个苦命人啊,都不是她愿意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一般人是听不懂的。可也有那么几个曾经瞧见什么的,骤然反应了过来,“你们记得上个雪季么?”

日子天天都是一样的,若有那么一两天有些特殊,众人便都记得,就比如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山上传来女人的哭声。

次日就看到许多个迪苏洞族的男人下山去了,海拉的男人当天就拖着他女人和两条割好了的人腿回洞去了。

那两条人腿倒没什么,海拉身上的血却是流了一路,真不知道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就算是那时候不了解发生了什么,此时有人一提,众人却也明白了大概,纷纷唾弃着这男人不是人,活该如此之类的,就连刚死了人的惧意也消散了些。

可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到了第二天,一样的地方,又死了人。这下便闹得人心惶惶了。

海拉男人的死状那么稀奇,众人早该注意的,可她们昨天愣是没当回事儿。这一天又见了相同的死状,再胆大的人也吓没了半条魂儿。

事情却没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就连男人们听了女人的话,也不敢再出门了。日日待在自己的敞篷里,出去小解都胆战心惊。

可人依然是越死越多。从一开始的每天一个,到两个,只要有人落了单,那人八成就没了命看明天的太阳。

众人皆是坐不住了,连慕啸城都不去了,围了一团映着火光谈话。

“死掉的人都是后脑被什么东西掏过了一样,最可怕的是他们明明死了,那脸上还带着笑呢。”有人总结道。

说得不算可怖,可纵观众人脸上,是一派沉重之色。

“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们有深仇大恨?”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一直在岛上待的好好的,直到最近才借由别人的帮助离开了小岛,也没去几个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怎么可能得罪人呢?

众人思来想去,脑中不由得蹦出了这么两个人来——慕止,还有君诺。

其实也是没有仇恨的,他们也没有道理这么做,可所有他们接触过的人里,能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就这两个了。

况且这两人的心思一向让人捉摸不透,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到现在还记恨着那点小事?

一番讨论下来,竟然没凭没据锁定了目标了。

“他敢杀我们的人,咱们也去抓他们的人不就行了?”

“你敢?”

“我是不敢,可不敢也得敢!难道你要等咱们所有的男人都被杀光了,才想起来反抗吗?”

众人便沉默了。

眼前跳动着的火光就好像是这些人心中的怒火,烧得愈发肆意了。

“就这么办。”

男人们下手的动作极快。他们如今也算是半个慕啸城的人了,想要进到人家的住处,也不是难事。只是想了想,那样的话就算是抓了人,也带不出城,便又将主意打到了晒盐的妇人头上。

当日便又一名妇人没有回城。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君诺的耳中。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

城里的住宅区是早早分好的地方,虽然屋子不都是相似的,但哪个住这头哪个住那边,都是登记在册的。隔壁的邻居也都是眼熟的,有谁当日没能回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这次忽然消失的妇人,便是一早出去晒盐去了。旁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暂时没能回来,哪知她这一走就是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也没能回来。

慕啸城何时出过这样的事?

这事儿说大可小,说小了却不妥,君诺便没瞒着其他人,早早将此事通知下去了。可她这刚说出去,便有人来报,说是和自己关系好的一个妇人也是不见了,到此刻已经有两顿饭的时间了。

这便不可能是巧合了。君诺问了盯梢的人,对方却说也没瞧见什么,这几日都挺正常的。

这就奇怪了。

“不对,也不是都正常的。”盯梢人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亟亟道:“是有些不正常,但可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慕止眯了眼,“说。”

“大约是七天前,或者是八天,城外面忽然传出来惊叫声,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常常有人吓到了的,我就没有在意。怪就怪在第二天、第三天,还是那个时候,同一个地方传出了惊叫声,我就觉得奇怪了。”

盯梢人娓娓道来,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墙筑得高,又有其他东西挡住了,我也看不到什么,本想着如果第四天还有尖叫声,我就过去看看,可从那天起那边就没动静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君诺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

后者也没恼,只揉了揉脑袋道:“我以为都是人家的事情,和我们无关的嘛。再说了,他们都好几天没有动静了,就连进进出出也是少了,就算出来了,也没什么好气色。”

却见众人的面色都是严肃的,盯梢人的心莫名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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