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源来（一）
红贵妃说完这句话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死死地低着头，觉得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身边那人却是突然蹲了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有些颤抖地抬起头看了看他。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竟然觉得这人我似乎是没有见过的，之前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厮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见了，只有面前这个长相带有一些异域风情的男人。
没跟他打过交道，更是连他是谁我都不知道，可是当我望着他的时候，内心却莫名地传来一阵阵的恐惧感来。
我猛然转开了脸，不再继续与他对视。
他轻轻地笑出了声，还没收了笑容，就听到他含笑道：“你那昌平侯小儿子夫君张什么没有告诉你我会杀了你么？”
我全身都颤抖起来。
他站了起来，冷漠道：“不过，我还是决定饶了你一命，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他的笑声传来，让我内心的恐惧增加更甚。
他道：“很简单啊，这你都想不出来么？”
“好了，决明子，不要再吓唬她了，送她出去——”
突然红贵妃开口道。
我听到最后几个字心里终于舒了口气。
“姑母何必着急呢，这位夫人也是刚刚没了至亲，不如让她待在这里看看另一位至亲怎么死的，想想就令人开心呢。”
我的心顿时像跌入了冰窖之中。
我全身上下都在轻微地颤抖起来。
我有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另一位至亲？
是谁？！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心狠手辣，跟你母妃一模一样的刻薄阴狠。”红贵妃突然笑道。
“姑母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好好改。”那人一脸嬉皮笑脸地道。
反而觉得红贵妃这话不是在指责他而是在正大光明地夸奖他一样。
这人怕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主儿。
“红羽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这位跪半天的夫人起来？”那人突然对着宫殿里那个领我进来的宫女道。
那位被称呼为“红羽儿”的宫女并没有按照那人的要求扶我起来。
反而冷冷地笑出了声，她冷言讥讽道：“决明子，你以为你在指使谁呢？下贱的坯子，滚！”
决明子也不生气，笑道：“哎？红羽儿你这臭毛病可得好好改改，天天说话嘴这么臭不怕被自己熏死么？你以为自己多高贵？和我有区别么？你也不过——”
“住口！”红贵妃突然扶着额头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决明子和红羽儿二人急忙收了跪了下去。
红贵妃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不过还是轻易地察觉到她有些生气了，她冷漠道：“不怕被人笑话，赶紧滚出去。”
“姑母息怒，儿臣告退。”那两人异口同声道。
然后急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霎时间诺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和面前端坐着的高高在上的红贵妃了。
红贵妃还是没有看我，不过随着那二人走了出去，她脸上的那点气恼也随之消失了。
我心里突然想起决明子那句“至亲”来，心里的恐惧感立刻吞噬了我。
我想开口问问面前的红贵妃到底要做什么？跟昌平侯府有什么关系？
还有张亭钏真的知道我会死在这里么？
那个疯子决明子为什么不杀我？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愈加寒冷。
“起来坐着吧。”红贵妃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愣，急忙恭敬道：“多谢娘娘。”
等我站了起来才发现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腿都麻木了。
我有些艰难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那红贵妃突然对我笑了笑，道：“本来是想让你离开的，不过决明子那孩子——唉，不提也罢，你看着也是好的，毕竟你姐姐的死也不只是一个人造成的。”
我没有犹豫，急忙问道：“还有谁？”
还有谁？
难道不是皇帝自己的主意么？
红贵妃没有立即回答我，反而自个笑了起来。
许久，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淡淡道：“我拿北狄三十年安定来给皇上许诺，只要我不死，我就保住太子朱桉靖的皇位，皇上他、他应该是妥协了的。”
红贵妃突然哽咽了起来，不过等她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那副冷漠模样。
“可是，嘉贵妃——你和斓儿的亲姑母在皇上病重的时候告知皇上说你姐姐肚子的孩子是个男婴，还说什么占卜星卦、北朝不稳的鬼话！”红贵妃脸上突然扭曲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呵。
三姐姐和四皇子宣王果然不是一个人造成的。
还有姑母。
“杀我皇儿皇孙，我必让她赵郸尝尝这些天来我的滋味。”
“我有皇儿她自然也有，想来这个时辰了，那千娇百宠的六皇子——哦，什么六皇子，如今已经是新帝了，也该被逼宫退位了。”
我吓了一跳。
逼宫？
谁逼宫？
昌平侯府？
我觉得我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了，只觉得脑袋轰轰的，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红贵妃像是看到了我的迷茫不解，勾了勾唇笑了起来，她道：“昌平侯府自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它背后还有安顺长公主和郴王府呢。”
我喃喃道：“都说是昌平侯府依赖郴王而存，果然如此。”
红贵妃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愉悦地笑了起来，道：“要说南朝妖后独孤蓉和她的女儿庆罗公主祸国殃民，扰乱朝纲，这可真是活生生的翻版了。”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时候听到红贵妃这话，我哪怕就是再愚钝，也该听出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庆罗公主，庆罗之乱。
我问道：“难道是昌平侯要谋朝篡位？”
红贵妃这回的表情倒是让我有些不解了。
红贵妃像是听不懂我说什么一样，许久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昌平侯如果要谋朝篡位，那郴王又不是个死人，他能同意一个附庸他的人登上皇位？荒唐至极！”
我急忙跪了下去，道：“官妇愚钝，实在想不明白。”
红贵妃笑了笑，伸手将我拉了起来，温和道：“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
我觉得此时的红贵妃比任何时候都可怕。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问道：“昌平侯府的韩临前几日废的夫人不是你的嫡姐么？”
我惊诧地抬头看向了红贵妃，许久，才摇摇头。
我不知道。
小梨没跟我提，许是她也是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