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衣公子
临江水榭,红楼纱帐,烟歌渺渺。
“下去吧。”斜倚在榻上的白衣人懒懒的挥挥手。
这是一个和此地氛围极端不符合的声音,疲惫中带着些许烦躁,慵懒中是化不去的疏离。
正弹着琵琶唱小曲的兰香心里咯噔一下,笑颜如花的脸蛋立刻苦了下来,什么意思,是她唱得不好还是弹得不好?心里即便有这个意识,但她不想就此放弃,强撑起笑脸,泛着水色的红唇轻抿,唇角一勾,轻甜的嗓音继续方才未完成的歌词,只那尾音却不清脆,犹自发颤。
纤纤玉手挣扎着又弹了几个音调,‘崩’一声,有什么断裂了。素白的手背登时浮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强撑的笑颜再也撑不下去,双瞳蓄满了泪水,盈盈欲坠。那手在颤抖,却是再不敢碰一下琴弦。
“下去。”那声音冷了下来,不留丝毫余地。
兰香啜一口气,哪还敢停留,急急起身行了一礼,脚步踉跄的推门出去了。
泪落,无声。
转角处着着急急的一头撞上了另一名女子,琴头磕着那人下巴,只听“哎呦”一声不小的痛呼,兰香方才回神。
“梅……梅香姐姐?”一张被泪水冲花了妆容的小脸怯怯的抬起看着眼前人,“您,还好吧?”
梅香揉着泛痛的下巴,向她身后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没好气的道:“我还好,至少没被你这一磕之下破了相。”警惕的扫眼四周,抬手胡乱抹了两把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压低声音,“倒是你,可是逆了那位公子的意?”
“我……”兰香被说中,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我不过是想……”
“不过是想多在他面前表现一会儿,说不准能让那公子看上,好给你赎身?”接上兰香的话,看着她快戳到肋骨的下巴尖儿,梅香了然的叹口气,食指戳起她的脑门儿,“姐姐可曾跟你说过,那位公子是你万不能肖想的人。”
兰香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一想到门内那人冷冰冰的两字‘下去’,背心就忍不住沁汗、发凉,好可怕。
“你说说,咱们香满楼在楚州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我还有竹香、菊香四人在这地方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楼里哪里不好了,安安分分生活偏不干,非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最终弄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样好吗?”
梅香比兰香年长,经历的事情也较多,看多了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早没有了那些争名逐利的心思,身上多了分成熟稳重,年老色衰一词更在她身上体现不出来,有的是风华内敛的柔和。
香满楼每年选一次‘梅、兰、竹、菊’四香,各地青楼女子都可报名参选,选上了即成为香满楼的人,赐一座宅院,接客与不接各凭己愿。
梅香连着几年都是魁首,剩下的‘兰、竹、菊’三人换来换去,‘梅香’这一代表无限尊荣的名字早已成为了她的代言词。
“今儿个你还能出来见我,算你命大。”梅香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
兰香鼻子一抽,泪意上涌,“姐姐,那位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梅香垂了垂眸,叹口气,“不该知道的还是莫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平添苦恼,何必呢。”抬眸瞧见兰香泛着泪光但依旧执着的眼神,有些拗不过她,遂给了个解释,“你只要知道,他是连妈妈见了都要低头恭敬唤一声‘爷’的人,多余的,我不便多说。”
兰香苦苦追寻着梅香逃避的眼神,她知道,梅香姐姐一定知道更多,她也想知道,既心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那便远远瞧着他,经常瞧着那一个风轻云淡却又冰凉剔透的白衣人,也是心灵的一种慰藉。
可是她最信任的梅香姐姐,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梅香此时方才瞧见兰香手背上那一道琴弦弹出的红痕,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兰香却是下意识一躲。
“可是他伤的?”梅香不解其意,但也没有执着。
兰香受伤的手背往身后藏了藏,心虚的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
梅香错了错视线,看着她那断了一弦的琵琶,若是弹断的琴弦怎能从中间一分两截,明显是有人用外力截断的。心下了然,但也没有多问,拍了拍兰香的肩膀,“下去休息吧。”
直至梅香错身走开,兰香依旧没有动,听着身后一声房门开合的声音,咬紧了下唇。
她的身后,只有一间屋子,她出来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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