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刘邦怀疑刘乐了
“你说什么?”张良整个人都晃了一晃,幸得吕泽伸手去搀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微微动了动干涩的唇瓣,从喉咙里又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来,哑声道,“瑾珩,你说什么?”
吕泽心里也是煎熬,他本想着将这个秘密带进土里的,可是如今,张良也隐归山林了,还有了两个孩子,这一走,恐怕就不会再回长安了,乐儿也远嫁赵国了,他若是不告诉先生,让他一辈子蒙在鼓里,对他不公,对雉儿的心意,也是不公的。
“我说,乐儿她是你的骨肉,当年雉儿为了让腹中孩子免受牵连,这才嫁给了刘邦。”吕泽想起那段往事,心里仍然抽痛,徐徐开口,压低声音道,“当时,她听说你被残忍分尸,整个人哭晕了过去,这才查出了身孕,大夫说她胎像不稳,不宜大喜大悲,她便一直强撑着,怀着乐儿那段时间,我从没有见她哭过,她拼尽了全力,就是想给你留下一脉香火,她甚至想过,日后要将乐儿嫁给张姓人家,以便延续你张家血脉,可是如今,先生竟然有了两个孩子,雉儿她定然是不好受的,她心里一直不曾有过刘邦,却忍辱半生,你却转头娶了别人,还有了两个儿子,她只是逼你吃些荤腥,实在已然是大度了。”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吕泽自小与吕雉最是亲近,她对张良的心思,自己也是一清二楚的,当日张良回来的时候,他还生出了要她跟张良离开的想法,只是雉儿向来要强,定然是不肯连累吕家的。
他的妹妹这般好,这般好,值得张良这样的君子惦念一辈子,而不是被刘邦那样的人糟践心意,宠妾灭妻。
“我——我竟不知——我竟从来不知——”张良浑身都颤抖起来,再抬起眼的时候,已然满脸都是泪水。
吕泽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是无奈,两人都是深情至厮,却总是造化弄人罢了。
“让我去看看她罢——”良久之后,张良才缓缓回过神来,哑着声音道,“我想再看看她。”
吕泽却蹙起了眉,低声道:“先生,罢了吧,你夫人还在府上,天色已晚,你且回去吧,今天的事,就当你从没有听到过。”
张良僵在了原地,默默攥紧了双手,又徐徐松开。
他神色恍惚,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又是静默了许久许久才迟钝地点了点头,哑着声音道:“好——”
当晚,留候的车驾离开了周吕候府上,不久后,便有一人悄悄地到了某处,去见了一个隐在暗处的男子。
“主子,如你所言,太子的计策确实是留候出的,那商山四皓也是留候请来的,皇后娘娘在周吕侯府上宴请了留候,席间逼迫留候吃腥饮酒,留候呕吐后,周吕侯与留候说了一会儿话,留候出来的时候,神色恍惚,他们说的话,似乎是关乎公主刘乐,那奴才听不真切。”
“退下吧。”隐在暗处的人挥了挥手,又道,“打发了那奴才离开罢,日后不需再盯着周吕侯府了。”
他看着那人掩上门,微微勾起了一抹凄苦的笑意,他猜得不错,张良那样谪仙的人,竟也有动凡心的时候,而且这人还是皇后娘娘呢,他查过张良和皇后的过往,刘乐公主,恐怕不姓刘呢。
当时陛下尚未登基的时候,刘乐因为戚媚与陛下大吵,脖子上戴着的玉佩被摔了出来,那玉佩上刻着韩字张。
留候,不正是前韩张家的后人吗?
这个消息,他要告诉陛下,来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他缓缓铺开了纸笔,写了两封信,命人送走。
次日,吕雉宿醉起来,是吕泽来伺候她的,兄长一如往日,记得她爱吃的东西,甚至亲手打水给她洗漱,看得月娘直调笑:“我家夫君当真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大哥了,可惜我没有福气生个丫头,不然我家吕台也是可以继承这个长处的。”
吕台,吕则,吕禄,吕产,全都是男孩子,就连吕媭家中也是得了一个樊伉,本来就只有刘乐一个女孩子,如今日子安稳了,她却远嫁到赵国去了。
吕雉昏昏沉沉地起来,听嫂子这么说,也忍不住挤出了一丝笑容:“大哥,你赶紧退下吧,你看嫂子都吃醋了,免得嫂子不搭理你呢。”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早饭,吕雉和吕泽都对昨日都事情只字未提,用过饭后,吕泽亲自送吕雉回的宫。
他们的马车刚到,便看见刘邦的车驾从宫门出去了,车上自然还有戚媚和刘如意。
吕雉与吕泽道别后,随意问了问宫人:“陛下这是去哪儿?”
那宫人垂下头,恭敬道:“听说是三皇子闹着要去玩,陛下带他去郊外看射箭打猎。”
“好兴致。”吕雉淡淡地说了一声,便径直回宫去了。
刘邦的确是带了侍卫与刘如意去郊外,这却是戚媚一手促成的,因着她昨夜收了刘敬的信,让她今日无论如何要说动陛下来郊外,他有办法可以扳到皇后。
可以扳倒皇后,戚媚那是使倦身解数都要来的,自从刘乐和亲和太子一事之后,刘邦如今是连吕雉的面都不想见了,越发宠爱她,对她甚至可以说百依百顺了。
一行人来到郊外,打猎射箭,好不快活,就连刘如意也拿着给他特制的弓箭射得有模有样的。
几人累了,也猎了不少东西,正在一处溪边休息,便来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捋了捋长须,对着刘邦道:“小儿,老头我走到这里很是口渴,肚子也饿了,能否赏一口吃的?”
竟敢叫当今皇帝为小儿,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几个侍卫正要动作,刘邦却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能,要多少口都可以,刘老六,给这位老先生拿点吃的。”
刘老六不敢怠慢,拿了水壶和饼,还有肉酱给老者。
那老者吃饱喝足,满足地摸了摸肚子,这才对着刘老六道:“老头我会看相,如今吃了各位的东西,给几位看看相作为报答吧。”
刘邦一听有趣,指着刘老六道:“如此有趣,你倒是给他看看。”
那老者将刘老六仔细看了一番,这才缓缓道:“双亲建在,夫妻异地,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有个憨厚老实的儿子,只可惜儿子三十好几了仍未娶亲,女儿倒是嫁了,不过嫁得太远了,太远了,恐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这话一出,刘邦和刘老六都惊呆了,这——这说得太准了啊!
刘邦还不信邪了,指着戚媚道:“麻烦老先生再给拙荆瞧瞧。”
那老者却嗤笑一声,对着刘邦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儿,忒的不老实了,这明明是你的小妾,却说是拙荆!这位夫人出身贫苦,颇为坎坷啊,不过幸得遇了你,可谓是大富大贵享尽荣华。”
刘邦想不到他竟连这个也看出来,当下对着老者甚是佩服,指着自己道:“那老先生看我呢?”
老者捋了捋胡须,对着刘邦审视许久,这才缓缓道:“你运道太大,承天之意,老者不敢看你道运道哟,不过小事倒是可以唠嗑一二,你老爹生子有四,没有女儿,你承了祖恩,日后有八子,也没有女儿。”
他此话一出,刘邦瞬间就变了面色。
“你这次算错了!我们主子明明——”刘老六正要说明明有女儿,却瞥见刘邦神色阴沉不疑,顿时住了嘴。
“好了,老夫一年只算三个人,今日全用完了,今年不再算卦了。”那老者顿时就住了口,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一行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刘邦心里本就对吕雉和刘乐不满,这个人的话将他心里憋满的怨气瞬间燃了起来。
他说得没错,他爹生了四个儿子,他大哥也是生了儿子,二哥也是生了儿子,四弟成亲后也是生了儿子,他刘家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女儿的!
这说明什么!刘乐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他如此想来,总算明白,为何吕家当时能够看上自己,原来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急着出嫁呢!
刘邦神色阴沉到了极点,当即下令让车驾回宫,一个人回了寝宫,让刘老六派人去宣了吕泽。
吕雉那里,他如今是断然不想去见她的,她那张嘴如此厉害,说不定问不出什么,倒将自己先气死了。
唯有吕泽,吕雉一向与吕泽关系最是亲厚,他断然不会不清楚的!
刘老六宣得急,吕泽连午饭都没有吃,便急匆匆过来了,他来到殿中,刘邦早已肃清了所有宫人,安静的大殿中,唯有刘邦立在窗口,背影看起来冷厉而萧索。
“拜见陛下。”吕泽徐徐行了礼。
刘邦幽幽地转过身来,眼底下是一片滚烫的火光,他忽然抄起案桌上的一卷竹卷,狠狠地砸在了吕泽的头上!
“吕泽!你们骗得朕好苦!”刘邦气极了,上前一步揪住了吕泽的衣领。
吕泽的头被划伤,滴出血来,滴到刘邦的手上,令他更是压抑到极致。
“你说!刘乐到底是谁的种!你说!”刘邦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面目狰狞,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