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鬼道
十二点的报时准时响起，我打开天台的大门，走了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上顶楼，夏季的风在无遮挡的楼顶肆虐地刮着，有一瞬间，我甚至都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但是在我的前方某处，我能感受到，那两个人的气场。
“你很准时，我们开始吧。”这是张炯的声音。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默认。在某个角度上，我还是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听了练前辈告诉我的真相，我依然还是不愿意去相信。直到我看到了幻境中的真实，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观念。
我不允许去死什么的，实在是太夸张了。可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我在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也许那个时候我死了，就没有后面这么多无聊的事情了吧。
我猛地睁开眼睛，面前雾霾一片，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什么地方。
突然，从浓雾中伸出一只已经腐烂的巨爪，用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窒息，窒息，我甚至已经连口水都咽不下，只有徒劳的“咕咕”声。我抓着那只爪子，不行我没有力气，用不上力气，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这个时候我居然看到了张炯的笑脸，是幻觉吗......
“啊！！！！！！！！！”
一声惨叫把我从噩梦的漆黑中惊醒，我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上面的爪子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爪印。虽然呼吸还是有点艰难，视野也有些模糊，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浓雾已经消失。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又跪倒，再爬起来，我的两腿像筛子一样抖得厉害。我抬起头，远处没有浓雾也清晰了一些——那、那是什么！？
只见一个人在地上一边惨嚎一边翻滚，一条巨大的伤口在他的身上蔓延...不，不是那样，那个是...我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这个味道把我呛了好几口。如果不是大量出血，是不会有这么浓厚的味道的。
我感觉腿脚好了一些，慢慢向那个已经不再翻动的人挪了过去。
近了近了，映入我眼帘中的——
是张炫！
张炫的右手，不，整条右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
我看那惨不忍睹的伤口，那并不是切断的，而是硬生生撕下来的，连那肩膀的白骨都露了出来！我不由得一阵恶心，立刻就到一边吐了。
“呵呵，果然，你不是普通人。”
张炯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我擦干嘴角上的秽物，转过头。在离张炫不远的地方，张炯躺在地上，声音虚弱地说着。
我慢慢走过去，本来预备要看到一副鲜血淋漓的恐怖场景，但是那一幕却没有。张炯比起张炫要好很多，只是衣服破了几个大口子，身体上有一些出血的痕迹。
“不过，这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张炯突然用手往后一撑，毫不费力地跳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跟你说上话了。”张炯笑了起来，这一次，是很纯粹的笑容。
我一呆：这什么话啊。
“我们不是一直在说吗？”虽然他看起来是挺友善的，可是明明前一秒钟还是敌人啊，我没有把戒心放下。
张炯对我的警惕笑笑，大概他也知道这种戒心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他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点。我摇摇头，意思是有什么话你就说。张炯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强求。
“我知道，这很难，刚才还打的要死要活的。”张炯似乎很累，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看着不远处已经昏迷过去的张炫，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同情。“现在正好，这一次跟你说话没有人能够监视了。”监视？监视谁？监视他还是监视我？我看向张炫，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张炯口中监视他的人？那谁要求这个人监视他的呢？他们不是同一个组织的吗？
看着我一脸疑惑的表情，张炯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很纳闷，不过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张炯拍拍手上的土，“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绝对的信任我，然后让你把他干掉。计划很成功，虽然我还是受了点伤。”原来他真的受伤了，可是既然他要设计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去呢？我突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张炯的笑脸，难道那个笑脸是要我不要担心吗？
“现在开始，你要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张炯没有等我同不同意，就自顾自说了起来，与其说是别人的故事，这还不如说就是张炯自己的故事。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故事这么这么的长，而且这么的真实——
（以下是张炯的口述，以第一人称来论述，“我”就是张炯）
我家是道门世家，说起来原因是因为我的父亲是道门的尘世弟子。他说他们门都会这么做，毕竟现在也不是古代，有个在尘世的弟子托人找关系什么的都比较方便。我想起来，这就是所谓的俗家弟子吧？
父亲为人谨慎缜密，做事小心翼翼，他还小的时候就得到了掌门和大师兄的认可，很多东西都交给他去办，他同时也掌握了很多秘密。后来，他入世不知道多久之后，好像也过了几十年。那时我还记得父亲都已经快六十岁了，这时他的师兄找到了他。
父亲对道门之法浸淫颇深，加上他以前掌握的秘密多，很多秘法他都有学。他年纪轻轻掌门就交给他去处理一些隐秘的事件不是没有说法，我也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他的这个秘密对我们家人来说都是讳莫如深的，只是在我12岁的时候他才开始教我。
可能我在基因中继承了他的一部分聪明，我学这些东西都很快，但是父亲从来不教我《鬼道》中的东西。他说那东西连他都掌握不了，更何况是我这个孝子。可是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
先是我们家里出现了从来都没见过的道门中人，他们一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进到我父亲的房间里谈。他们谈的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有时候动静很大，有一次我看父亲房间里出来两个人都是脸上阴阴的，衣服好像有破。后来我问父亲，才知道他们动手了。
他们陆陆续续来过几次，我也从边边角角中听到一些，大概是什么要求父亲建立一个组织，一个装门为鬼办事的组织。
后来似乎是父亲这边妥协了，好像是他们以我们为条件要挟父亲。父亲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我妈，他说他入世这几十年，没我妈他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他在意我妈的感情是真的。
虽然我还是住在那个地方，可是我知道父亲口中的组织已经被建立起来了。父亲常常很晚很晚才回来，那时我睡了，有时候没有，他回来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他在跟我妈唉声叹气。
有一次，也就是最近的一次吧。对，两年前，他回来得很匆忙。一进门，好像没说什么，就跟我妈说他要去一趟远门，然后说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个信物。
我后来得到的东西就是我脖子上的钥匙，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走得那么急，却要把这把生锈了的古铜钥匙交给我。在这后面你也知道了，后来我自己研究那本《鬼道》——哦对了你不知道，我们委托人手里也有那个。
我通过自学，学会掌握了很多秘法，而且我也知道了相灵双生这种术。
在看了你第一次时，我不太确定。后来张炫被反噬，我心里就有了疑惑。再后来在医院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心里面就有了这个主意。
我想告诉你，我用这些方法的确冒险了点，万一你不是那个载体，说不定你早就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现在在的那个组织，最早是由我父亲发起的。可是他走的这些年，我不知道他是跟谁联系。组织告诉我他跟红联系，可是那些记录我看过，根本不是真的。
他们既然都是道门中的人，就肯定有办法造假。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来确认，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父亲。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至于张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家就有人刻意地来监视了。先是我发现了那个监视我们家的人，我用了点手段让他自杀了，然后是张炫。当然他本名不叫这个，他也是组织派下来监视我的，用意不明。可是这一次，他的能力废了，我就可以跟组织说你的能力太强我们控制不住。就能把他送回去了。
至于你的疑问，你可能会想我这么做太过分了。可是没有办法的，假如你不是想灵双生，你就会死，我自然就走不脱这个局。可是你正好是，所以我的计划才能实现。
现在我能够从组织的监视中脱出，我就可以帮到你更多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的故事就结束了，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我。
不，他凝视着我：“我要的是父亲的消息，你要的是解决这里的问题，我们的利益其实一致。既然组织也要这里的东西，我帮你，就能双赢。”接着他把手伸向我：“我们合作吧，林冲，我帮你，你也帮我！”
看着张炯伸过来的手，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该接还是不该接。
经历了那么多事，却发现最不靠谱的原来是身边的人，那种感觉实在是......
看着远处昏迷的张炫，我有点犹豫地举了一下手，张炯一把抢去握在手里：“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你有这心真的难得。”他也就握了一下子就放开了，然后朝张炫的位置走去。
“你...做什么？”我欲言又止，如果这个时候他选择灭口，我又能怎样呢？去阻止吗，我又不是他对手，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去救张炫。总之，就是一种自相矛盾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