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5.自愈之路

每一次,当一切很美好的时候,她都会时不时地被拉回到那个黑暗的集装箱里,四周无路,无处逃脱。她觉得,Lee似乎根本就没有治疗过她的幻觉。

“姐,那那个Lee说的你有多重人格,是真的吗?”康乔皱着眉,不信地问道。

白风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信她说的,我只知道她居心不良。”

康乔闻言,跟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也觉得她居心不良!姐,那我现在怎么帮你?你需要我做什么?去揭发她吗?”

白风月继续摇头,然后望住康乔,“你去揭发什么?连我说的你姐夫都不信,你说的他就信了?而且,一切还只是我的假设,我们根本就找不到证据。”

康乔有些丧气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

白风月注意到,康乔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也就是说,她已经自动把她和自己归为一队了?

“你相信我说的?你就不怀疑,姐现在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白风月疑惑地问道。

康乔坚定而认真地回望白风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反正永远都是最相信姐的!”

最……相信……她吗……

“嗯。”白风月有些感动,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康乔朝白风月体贴地笑笑。

姐,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会永远跟你在一处。

这是一头一次,白风月和康乔促膝长谈了大半个晚上。康乔其实很想问关于白风月失去踪迹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但是何暮朝刻意叮嘱过她,不让她跟白风月提起,所以她也就忍着没问。不管怎么说,姐没事就好。

第二天,康乔就按照头一天晚上白风月跟她说的,偷偷的置办了新的画具,并且成功地避开了何暮朝的耳目。

“姐,这能行吗?姐夫离开之前刻意叮嘱过,说不让你画画,说你上次画画的时候都晕倒了。”康乔担心地问道。

白风月蹙着眉,“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试一试。”

“可是姐,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还是被姐夫发现了怎么办?要不我去偷偷给你请一个新的心理医生吧,看看让医生重新给你催眠一次,也许能屏蔽你的幻觉呢?”康乔继续担忧地道。

白风月已经开始摆弄起画具,“不会的,这就是我让你新买了一套画具的原因,我们把画具都放在你房间里,平时我就在你房间里画,就算你姐夫来了,他也不会进你的房间的,所以他肯定不会发现。”

康乔一脸犯愁,“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我担心你身体……”

还没等康乔说完,白风月就打断了她,“没关系的,如果我晕倒了,不要叫救护车,直接扶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而且乔乔,催眠治疗只能屏蔽我的幻觉,但那样治标不治本,谁也不知道如果我们不根治它,它将来会不会越发的不可收拾。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主观地,从我的心里直接捏碎它,打破它的屏障,让它再也对我造不成任何干扰。”说到这儿,白风月转过头深深地望着康乔,目光异常严肃,“乔乔,你现在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了,告诉我,我能依靠你吗?”

或许是白风月从未用这种眼神盯着她看过,或许是白风月最后的那句“依靠”打动了她。片刻后,只见康乔坚定了信念。用力地朝白风月点了点头,“嗯!姐,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就这样,白风月开始了她的自愈之路。

她要不断地回想那些刺激过她的、令她随之出现了幻觉的事情,一遍一遍地将它们对自己造成的恐惧克服,并逐渐战胜它们。为此,她需要画板,因为她在画画的时候几乎是精神力最集中的,而且,她还可以顺便讲有用的信息画下来,也许会为何暮朝查找的她的绑架案提供线索。

人的大脑,对于人的身体来说,就相当于神一般的存在。身体受创,可以依赖药物治疗,而精神受创,就只能用更强大的精神力治疗,要么灵丹仙草修复它的漏缺,要么踏碎它的黑暗将它重组。

拿起画笔,白风月沉重地闭上眼睛,然后强硬地将自己的思绪调动回刚离开城堡的那一晚。

瞬间,一切现有的安静都被那夜深邃的漩涡所吸噬,白风月的脑海浮现出当晚那辆绑架了她的车。

漫天的雪幕。

一辆灯光刺眼的……车。

白风月开始努力地回想,那是什么车?不行……车标看不见……车的颜色……不行……全都想不起来!

白风月懊恼地紧紧锁着眉头,心里的烦躁感瞬间飙升。

不行,不能让情绪占了上风,自己一定要克制住它!想着,白风月开始极力地平稳情绪,然后专心地回想起那晚的画面。但是情绪真的很难克制,没到五分钟,就见她的头上已经已经沁出了一细密的汗。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那……忽然,意识里的白风月看了看画面的四周,有路灯,有树……

那就先从周围的景物开始画吧。

想着,白风月将脑海中的画面一定格,然后迅速地提起笔,在画板上开始落笔。

康乔轻轻地退到了门外。

快到中午了,她得给姐准备一些吃的才行。姐最近似乎胃口不太好,不过似乎对昨天那道汤还不算太排斥,不如就做昨天拿那道汤吧?康乔想着。

接着,她来到了厨房,然后开始准备起午餐。

另一头,何暮朝昨晚又去了1989。

白风月不想回城堡,同样的,他也不想回。

1989里灯光绚烂,到处都洋溢着浓浓的的堕落意味,人们借由酒精,以庆祝、吊唁等一切为借口,来麻痹自己的中枢神经,以从中获得短暂的欢愉。

何暮朝一个人待在包间里,门和墙壁却并不足以屏蔽外界等喧嚣。

他的桌面上摆着烈酒,手机就摆在烈酒的旁边。

他的内心此刻是纠结的,一方面,她很希望小女人能够打给他,哪怕传条简讯来,说想他了,也好。另一方面,他又怕小女人会让他回去,会让自己拥抱她,亲吻她。

他的小女人病了,她的痛苦所有人有目共睹,然而他也病了,可他的痛苦却不为人知。

在这样的夜里,何暮朝再一次地借酒消愁。一杯杯烈酒浑浊下肚,虽然解决不了他的痛苦,也无法令他感到丝毫愉悦,但至少它们可以让他短暂地失忆,至少让他在几个小时内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

可这一次,他失算了。这场醉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解脱,反而带给了他更大的麻烦。

因为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还多出了个衣衫不整的丛雪飞。

……

浓风似雪。

你有没有一瞬曾出现过一种错觉,似乎风这种物质是最强烈的,似乎可以毁天灭地。

再看白风月那头。

她没有理会康乔的劝阻,整整画了一天一夜,中途她曾几次要发狂,都被压了下来,甚至还昏倒了一次,但所幸那时候康乔没在卧室,所以没有被发现。

这一天实际上是没什么意义的,不论是她的画还是她的病,都没有丝毫的进展,相反地,她的痛苦和恐惧倒是还加深了不少。

但是白风月跟别人不同,她的不同在于,她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的千金,她是草根阶级,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贫苦人家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意志力!比如同样是跌倒,高门大户里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可能会痛倒地不起,但穷苦人家的孩子却会忍着痛先爬起来瞧一瞧自己心爱的衣裳有没有被弄破,以至于整个疼痛的过程她都在关注着衣服,而忽略了疼痛这件主事。所以,这点儿小挫折草根阶级出生的白风月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休息好之后,白风月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画笔,继续画了起来。

笑话,她连死都死过一次了,难不成还会败给一个小小的幻觉?!

想着,她咬咬牙,再次将思绪强制性地调回到被绑的当天晚上。

第一幅画她已经画好了,不过只画了车身周围的场景,具体车是什么样子的,车牌号,她都不记得了,所以画面的中间部分她留了白,用铅笔画了个简单的问号。

接下来就是她在后备箱里的场景了。

白风月用力地闭着眼睛,仔细地回起来当时她睁开眼睛时候的场景。

不行,那时候没有任何灯光,她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她凭借想象,画了一幅简洁的少女被关在后备箱的简笔画,并不准备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接着,她开始努力地回忆起当后备箱被人打开之后的场景,特别是一男一女的样子。

她用力地回想,用力地描摹,回想着当时映入她眼帘的每一汁面,他们说话时候的每一个小动作。不知道是她太投入还是又产生了幻觉,她竟然似乎看见了那个女人的发色。似乎,不是黑色。那……是棕色?还是黄色?

为了能更直观地记录下这一细节,于是白风月终于停笔,让康乔去买带颜色的笔回来。

见白风月终于肯停笔了,康乔这才放心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姐是在太疯狂了,哪有人一天一夜不合眼的,于是她决定,出去买笔的时候在外面多转一会儿,好让姐在家多休息一下。

停下来之后的白风月才发觉自己真的有些疲惫了,于是交代完了康乔之后,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

拿出手机瞧了瞧,没有何暮朝的消息,于是她索性丢下手机,继续去画画。

忽然,起身的时候口袋里抗抑郁的药掉了出来。

白风月捡起药瓶,拿在手里,思考起要不要吃一颗,也许这样能够帮助她在画画的时候稳定稳定情绪?

但随后,她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做的本身就是克服情绪的控制,摆脱幻觉,如果吃了药,那她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想着,白风月便随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将药瓶扔了进去,然后关上抽屉,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康乔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见白风月从卧室里走出来,便立刻上前挽起她的手臂,将她扶到了餐桌前面。

“姐!我又做了中午时候的西红柿牛腩汤,你尝尝!”康乔积极地帮她盛了一碗汤,她刚才试过,这汤的温度刚刚好,正适合现在喝。

康乔不说,白风月还没有觉得,经她这一说,白风月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但同时,她也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明明有些饿,但同时她又有些恶心。这两种感觉是怎么凑在一起的?看来应该是跟自己熬夜了有关,熬夜伤胃,看来说的不是假的。

这一餐,白风月强行吃了半碗白米饭,除了汤,所有的菜几乎都没动过,甚至连她平时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豆没有动筷子。

吃完饭,白风月便又去到康乔的房间,捡起画笔继续画了起来。

画着画着,一不小心就又掉进了幻觉里。这一晚,她已经在重复的一个画面里掉进去了不下十几次。

在幻觉里,她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一次次地抗拒着,想要挣脱着,但却只能一直旁观,丝毫没有办法改变任何状况。

终于,在最后一次掉进这个幻觉里的时候,她手中的画竣工了。接着,她又开启了下一个画面的幻觉。

这次的画面是她**被扔进了集装箱里。这,就是她幻觉的无底裂谷处,是她无数次逃离不了的,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由为之颤栗的,源头之处。

鼓起勇气,白风月站在意识的边缘,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下去。

接着,整整一个多礼拜,白风月都一直前进不了,她一直陷在这个幻觉里,始终克服不了对它的恐惧。

这一天,又是新的一个日头升起,白风月消瘦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朝阳的照射就变得好一些,只见她两腮凹陷,目光疲倦,似乎已经快要放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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