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关于钱那档子事

青竹街道与李沁沁家所在的兰竹街相比,显得有些陈旧,这一片正在重建规划中,街面的墙壁述说着岁月的风霜与远逝的年代,那些突出的交织成一张网的电线、细绳像极了没有牙的张着的嘴在苟残延喘。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凸凸洼洼,似一张布满皱纹凹凸不平地老人脸,呈现出无法言述的孤独与落寞。可是,斑驳陆离的街貌并没有影响靠街底楼的店面生意,大多商户看中这里的店租便宜和长久以来汇聚的人气。李沁沁带兰西姐姐姐夫逛了几家服装店,挑了几件衣服。兰西姐姐皱着眉头,少有的严肃。“姐,怎么啦?有心事?”,李沁沁问,“没有,没有。”兰西姐姐答道。“难道是我哪里做错,惹她生气了?”,李沁沁心想,但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从商店回家,一路上,兰西姐姐的眉头都没见舒展,李沁沁看在眼里,但她不想搭理。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费力不讨好,心里窝着火。兰西姐夫一会儿望一眼老婆,瞅着她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进屋,兰西就发现他姐姐的脸色不对,于是跟着姐姐姐夫进了客卧,房门一关,兰西就见他姐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下慌了神,问:“姐,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他姐夫摆了摆手道:谁都没惹她,姑奶奶就生了气。兰西笑了:那是怎么啦?姐。“怎么啦,怎么啦,完全把我们当农民,虽说我们是农民,可我们不是啥都不懂。”兰西姐姐委屈得又是眼泪又是跺脚。“你告诉弟弟吧,如果沁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她绝不是有意的,你相信你弟弟吧。”兰西拍了拍姐姐的肩,温声安慰道。“西,你说吧,我们能花你们几个钱啦。想当初,要不是姐姐牺牲自己让你念书,你想想,你能有今天吗?”,听了半天,兰西算是终于明白了他姐姐的意思。遂笑着道:“姐,你要买什么,跟你弟弟说,弟弟给你买。沁沁不懂事,你原谅她。”兰西打肿脸楞充上了胖子,可心里却暗暗叫苦。

“你姐怎么啦?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当兰西好不容易哄好他姐从客卧里出来后,在厨房里,李沁沁逮着机会轻声问道,“没什么啦?她脾气就这样,你不要跟她计较。”兰西轻描淡写地笑着道。“我自问没有什么做得不对,如果她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李沁沁的眼睛向上翻了翻。“以后,你带她上街,要问她需要什么,是否合意,不要自作主张。她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你让着她点。”兰西想了想道。“你说什么?真搞不明白,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应该明白生活的不易,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不舍得花钱怠慢了她?你想想,供房贷,物业费,供车等等,不掰着指头过日子,怎么行?你看看我,我跟自己买了什么?前些天跟种丛一起逛街,看中一款裙子,我都没舍得买。”一说起这些,李沁沁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兰西小声的哄着李沁沁。

“你还是赶快想办法让他们搬出去吧。”种丛给李沁沁出主意。“什么都不懂,能做什么?做生意有这么简单么?”李沁沁气冲冲地道。“你先跟她找找吧,然后经营得看他们自己,如果他们自己经营不好,这能怪谁?说不定遇到挫折就打道回府了。”“恩,说得对。”“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在叫卖库存,是童装,几元钱一件。需要成本又不多。”“这有市场吗?”“那当然有市场了,现在的人居家过日子,都节省着花。有便宜货质量如果也不错,谁不爱呢?”“好,你去帮我弄清楚这件事,我去征求他们的意见。”

吃饭时,李沁沁故意眨巴着眼睛问兰西:一件衣服几元钱,你信吗?兰西不明就里,以为李沁沁要挑起事端,于是向李沁沁使了个眼神,道:管他的呢。“是真有这样的事,只不过,这些衣服都是库存。”,李沁沁又道。“啥叫库存啦?”兰西姐夫问。“就是那种服装厂没有及时卖出去或者其他原因而积压下来的货。”兰西说。“哦,原来是这样,那会不会质量有问题?”兰西姐姐似乎很感兴趣。“也不会啦。库存的东西最多款式不够时尚,但质量应该都没有问题。”兰西对姐姐道。“那如果把这些库存的衣服买回来再卖给别人,你说能赚钱不?”兰西姐夫的眼睛都亮了。“那肯定能赚钱啦,比如我买成5块钱一件,卖10块钱一件,又便宜,怎么会没有人买?”李沁沁笑着道。“那我们要不做吧?”兰西姐夫冲老婆道。“做什么?”兰西姐姐一声吼,把桌子上的三人都吓了一跳。“哦,我的意思是咱们要合计合计才行。”兰西姐姐见三人眼睛溜圆的瞪着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脾气大了,有些不好意思。次日,自己终于亲自拍了板,一个字:做。

接下来就是在商场外,支一个摊,每月给商场几百块租金,这还是李沁沁托了关系找了商场老板,而且因为卖的不是商场的同类产品,再加上又是农民工,因此商场才给予了格外照顾。为此,兰西姐姐亲热的拉住李沁沁的手,直夸她能干。种丛已经联系好了卖家,在网上选中了款式后,通过支付宝付款,试着进了第一批货,货到后,几个人围在一起,仔细检查,发现货的质量还算可以,款式也不会差,于是,兰西姐姐与兰西姐夫就在商场门外摊子上吆喝了起来。生意总算不错,每天下来除去成本平均净赚150元。这让兰西姐姐与兰西姐夫笑得合不拢嘴。李沁沁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可是,搬出去的事情始终没有人提,李沁沁更是不好提。一月下来,家里的开支大大增加了,以前除去开支,李沁沁还能存下几个钱崽,但现在不行了,那真是月光光。李沁沁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总是斤斤计较,算计着过活,庸俗,市侩。她想起了英国诗人乔叟的诗歌《致钱囊》中的一句:“钱囊啊,你是我的生命,惟有你能驾驭我心,你减轻了份量,真叫我发愁。”此时最符合李沁沁的心境。正是因为钱囊干瘪,许多昔日的好友渐渐地失却了联系,当别人没有办法帮助你时,只能收藏起一颗真心。对此,李沁沁是理解的。

“姐姐姐夫在这里要住多久?”躺在床上,李沁沁问兰西,兰西翻杂志的手停下了,许久没说话,良久,方道:“刚来,做生意也不容易,过段时间再说吧。”,“那好吧。总之,帮他们是应该的,但日子久了,真的承受不起。期望他们也能理解。”兰西点了点头。李沁沁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但对于身处闹市的穷人的他们没有能力承担更多。

“女人,来海边,我等你。”种丛在电话里声音异样,李沁沁预感到她出事了。已是好久没有去过海边了,尽管终日守着海过活。却总觉得大海离自己那么近,却总是又那么远。似乎是刹那间才惊觉,望着芳草的青翠闻着漫漫碧草的清香,一转眼,已是夏天了。凭栏眺望,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海上,白鹭在霞光中展翅高飞,粼粼波光里的艳影泛着动人的色彩,海风里满是咸咸的味道,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波,让李沁沁总是想起女人曼妙的身姿,夏日的海总是多情而娇媚的。种丛双手扶住栏杆,秀发被海风吹得散乱,她的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望着大海,声音里已然有了沧桑的意味:“我叫Jessie还钱,他总是推脱。现在都躲着我。”“你有告诉他,你现在急需用钱吗?”李沁沁急切地问。“有,但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俩个字,没有。”“怎么耍无赖?难道你们俩的感情还抵不过这点钱?”“哼,我算看透了,他与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我叫他想想办法,他竟然叫我找我老公,不要找他。”“真是无赖,钱是你借给他的,凭什么啊?”“他还叫我赔他青春损失费。”“天啦,你当初有叫他写借据吗?或者你借钱给他的时候,有证人在场吗?”“都没有。”种丛摇了摇头。“那真是没有办法了。想告他都没有凭证。女人,别想了,就当买一个教训。需要多少?我来想办法。”李沁沁认真地道。“我不是缺钱,我是故意试试他。”种丛的声音哽咽了。“那你还不与你老公好好过日子?”“可是,”种丛没再说下去,泪珠滑落脸颊,她与那个被称做老公的人已是覆水难收了。

金钱真是好东西,它可以使人生存,也可以成为人类的试心石。李沁沁自己也在为金钱而烦恼,一想到家里突然多了俩个人,负担一下加重,她的心就沉甸甸地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想到此,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冷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关于钱那档子事。

正当李沁沁为了钱而伤透脑筋时,Jack抱了个大奖从国外回来了,李沁沁突然感到全身热烘烘地,一阵一阵热浪包裹着她,几乎将她吞噬,她的心禁不住颤栗,已是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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