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龙遇雪璲

醒木一声收,身穿破袄子的说书人亮了亮破锣般的嗓子,叫道:“‘高柳挽雪璲,皓月冷朔风。潜虬卧梅溪,冰泉渡寒鸦。’天下何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四大仙人与四大妖王的名号?!”

台下轰然声起,不少人凑热闹叫道:“我便不知!我便不知!那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说书人嘿嘿一声,大声道:“那东滇柳蹊便是众仙之首,为人朗风霁月,天下修仙之人哪个不晓,谁个不敬?西崖仙人玉琼瑳更是个响当当的美人儿,一双妙目生秋波,一身肌理润如玉;南渊仙人冷秋月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为人清白正直,素有‘皓月’之称;这北洼仙人风不度嘛,倒是生了个不羁脾性,最厌拘泥不化,天下九分逾越规矩之事,他全做过!”

台下人又起哄道:“仙人未必都是好东西!那四大妖王呢?”

说书人两眼一瞪,扇子指向说话之人,喝道:“咄!你个小子,竟敢口出诳语,想必极对风不度的脾性!那四大妖王嘛,便是有正有邪了。虬池妖王龙青云为众妖之首,生得是俊逸倜傥,潇洒风流,古今不知多少女子拜于脚下;梅溪妖王梅日夕,是个众人都喜欢的翩翩君子,生得也如花儿一般,从未听说过他行不义之事;那禽谷妖王寒鸦则要倒个个儿了,生来心狠手辣,不知有多少好兵好将折损在他手中;冰泉妖王水木华是个冷艳的冰美人儿,就是脾气有些大,若是有人轻薄于她,别想留条贱命!”

台下人起了兴致,有的大喊“我要听冰美人儿的故事”,有的嚷“我要听玉美人儿的故事”,有的叫“快讲那龙青云的事迹”……七嘴八舌,喊什么的都有。

那说书人忽然张开扇面,仰天一声长叹道:“那玉美人儿,倒是不能讲什么咯!”

大家便问为什么。

那说书人拍了拍醒木,一合扇面道:“那北崖玉琼瑳,早已仙逝啦!待我同你们细细讲来……”

百余年前,金龙遨游出虬池,云游四方。这日,他游到一仙雾缭渺之地,便伏下身来行走。

金龙翱翔在天时未从雾中看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皆见人不惊。他信步而行,又见沿途冈峦回绕,松柏森映,再上去道路险峻,蹑乱石、冒悬崖,屈曲而上。

金龙走至最高处,再上前几步便是万丈深渊。他定睛一看,透过仙雾看见崖边站着一个窈窕背影。金龙又上前几步,只见那是个青衫女子,发长过腰。

只听那女子脆声道:“来者何人?”

金龙听她声音,像是个年轻姑娘,又觉得她话中毫无畏惧之意,连转身都未转身,心想此人不凡,便道:“虬池金龙,敢问姑娘大名?”

那女子一听来者自称“金龙”,便缓缓转过身来,宛然一笑道:“那自古便是龙族居住之所,连仙人都靠近不得。又听闻虬池中以金龙为尊,怎么今日金龙肯屈尊大驾?”

那女子容姿胜雪,肌理如玉,莞尔一笑如昙花瞬放。金龙已闭关修炼百年,少来世间走动,心中暗叹如今世间竟有如此无双之人。金龙便道:“承姑娘谬赞,我已不问世事多年,虬池也早已给了后生小子啦,如今我不过是个云游四方的闲人。”

那女子又是扑哧一笑,走过来坐在金龙身前,笑道:“你就不用跟我过谦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过很多遍啦!”

金龙也伏下身来,问道:“小姑娘,你们这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道:“你想知道么?”

金龙见她没有恶意,又生得美貌灵动,便也心生亲近之意,乖乖地点了点头。

女子笑道:“你若是能告诉我你为何离了龙池云游四方,我便告诉你。”

金龙便道:“我已闭关修炼几百年,如今自觉修炼已臻入佳境,便出来云游四方如此而已。你可告诉我这里叫什么名儿了吧?”

那女子撅了撅嘴道:“这么快就被我问出来了,真没趣儿!”她又站起身来,走到崖边,手一张道:“这里便是北崖!”

金龙出池时曾询问过虬池现任妖王龙青云过现下世间形势,他便将“高柳挽雪璲,皓月冷朔风。潜虬卧梅溪,冰泉渡寒鸦”之语同金龙讲了。金龙一听此处是北崖,心想北崖仙人玉琼瑳大概就在此地了。

金龙几步上前道:“小姑娘,你走那么近不害怕么?当心一脚踏空摔进这万丈深渊。”

女子笑道:“尘世之事不过一瞬烟火,生与死又有何妨?更何况你如今就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好怕的了?金龙爷爷,我问你,你敢不敢让我骑着你飞?”

金龙心想这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敢口出狂言。但他已闭关多年,正是心中苦闷,这小姑娘活泼灵动,话中又问他“敢不敢”,他自然是应了声:“有何不敢?”

女子便快步跨上龙身,伏在那金龙背上。如今四下里仙雾缭绕,即使没有阳光这金色的鳞甲也是熠熠生辉,女子不禁赞道:“好生漂亮!”

金龙长啸一声,这龙啸声清亮明澈,越啸越响,有如雷声隐隐。金龙啸了一会,低声道:“可抓稳了!”便盘旋而上,穿过层层柔云,半晌又直冲崖低,盘踞而舞,正如“舞幽壑之潜蛟”。

女子口中不住大喊“痛快痛快”,金龙心中惊异她竟不感惊惧,便问道:“我带你飞了,你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女子心中高兴,便脱口道:“你问便是!”

“我听说仙人玉琼瑳就住在北崖,你可见过她?”

女子迎风叫道:“你找我干嘛?”

那金龙听闻此言心中一惊,立即停在了崖边,朗声问道:“玉琼瑳便是你?!”

玉琼瑳便道:“是我,原来你此番大驾北崖,是来找我的?”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