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长大
“怎么这么快就……”她低声嘟囔着,抱着孩子的手劲儿有些发软。
素稔重新从杜三娘的怀中抱过孩子:“他想娘亲了。”带着孩子的软糯的声线说的这句话,却有几分瘆人。
“其实我也很想娘亲的。”素稔说着,将孩子放到了挖好的坑中。
琅月听出了素稔话中的弦外之音,心中一惊,她这意思是她也想跟着一起去死!
“不许!”他一把拽起素稔,透过月牙面具,目光充满了坚毅和决绝。
素稔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可是我还得照顾我爹爹,我还不能陪着我娘亲……”她说着,似乎有些遗憾。
浓重的无力感从琅月的心底弥漫而上,作为一个陌生人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给她关怀,他再也不是她的文舒哥哥。
“素稔,把孩子给我。”杜三娘陡然出声,她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捏着那半颗之前剩下来的狼王的内丹。
原本这是打算等到下一次素稔再遇险的时候用的,可是她却也没有办法看着这一家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狼王的内丹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若是加上一滴素稔的血就不一样了。就算是魂魄已经到了冥王面前,她也能抢回来。
孟素琴的死是她气数已尽,命数如此,这个孩子却仅仅是因为素稔和柳文舒周身散发的气场太大,难以抗住压力而迫死,这种魂魄,冥王殿是不收的。
闻言,素稔抬头看了一眼杜三娘,眼中充满了疑惑:“你要做什么?”
她的言语间带了几分戒备,原本打算将黄土盖到孩子身上的动作却是停止了。
没有问什么,琅月一步上前直接抱起了孩子,递给了杜三娘。
就算杜三娘的身份不明,但柳文舒还是有足够的信任相信她不会对一个死婴怎么样。
她突然要求素稔将孩子给她,肯定是想到了些什么,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方法。
看着琅月的动作,素稔当下就有些恼怒了,她不喜欢一个陌生人替她做选择。
琅月自然是看出了素稔的不悦,下一刻,他便伸手搂过了素稔的腰肢,免得她上前重新将孩子抢回来。
“素稔交给你了,明日日落之前,我会带着孩子回来。”杜三娘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枚银针,飞快的在素稔的手腕上扎了一下。
鲜血顺着针眼冒出,鲜红的血珠子落到那半颗暗淡的内丹上,银白色的内丹瞬间发出耀眼的光。
杜三娘很快便伸手将光芒遮去了,转身彻底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素稔的注意力全都在孩子身上,没有特别关注自己身上的伤,倒是琅月看到杜三娘再次伤了素稔的时候,一双埋在面具下的深情暗了几分。
要不是为了救孩子,他今天非跟那个女人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虽然说打女人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是他一个尚未及第的小男孩儿,这应该算不得什么吧!
况且她动的是我的人!
琅月搂着素稔的臂弯收的愈发的紧了,勒得素稔有些生疼。
可是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杜三娘消失的方向,亦或是说,孩子消失的方向。
一如上次一样,那伤痕除了滴落一滴血之后便消失的没有丝毫痕迹。
“她是坏人。”素稔嘟囔着说。
琅月刚想点头称是,只是素稔的下一句话就彻底将他噎住了:“你是坏人的帮凶!我请你离开这里,我不需要你陪着了!”
她挣扎着,挣脱了琅月的怀抱,然后噗通一下又跪回坟前,那双之前刨了黄土的手还凝固着鲜血,就这么随意的垂落在两侧。
一阵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纯白色的纸钱,素稔的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里去花灯节上的暗红色的粗布衣。
她的眼泪已经不再流了,稚嫩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
似乎只是一瞬间,素稔长大了。
“娘亲,素稔会好好照顾爹爹……”她的声音很低,有些哽咽,很快就被风吹的散了。
琅月站在素稔的身后,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然后仔细的戴在了素稔的脸上。
“这样子,你哭的时候,就不会有人看到了,今天以后,你就是个大人了,但是今天,你还可以像孩子一样放肆的哭。”
琅月说着,背过身去,不想让素稔看到自己真实的面容,也是对素稔的一种尊重。
他心爱的女孩,总会长大,或早或晚,记忆中的素稔,已不再有归期。
杜三娘带着孩子和沾了素稔鲜血的狼王内丹回到魔族,她如今是个废仙,没有能力驱动内丹救孩子。
之前救素稔,只是因为素稔本身就不是个凡人,自身对这种灵气有吸收的本事,可这孩子,却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紫黑色的小道两侧,开满了米黄色的楔,这是魔界所特有的“岁米”。
每次杜丹经过这条羊肠小道时,心头总是忍不揍悸动。
杜丹原本是仙界专司布谷的神女,有自己专属的一处宫宇,因为负责百姓的岁收,所以杜丹的院子里种的也都是稻米,而非那些耐看的花花草草。
司空文锦第一次见到杜丹的时候,就是在人界的青青麦田之中。
那时候他为了救上一任死去的魔帝,耗费了几乎是穷尽他毕生的法力,但终无所成。
他游荡于凡世间,因为半魔之身超强的自我恢复能力,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那些难熬的岁月中,逐渐忘了他最初的梦。
遇上杜丹的那天,他淋了一夜的雨,整个人昏沉得几乎走不了路。可是他身后还有追逐着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停下来。
可他终究还是倒在了那片麦田里,正好压倒了杜丹身边的一片麦子。
“我的天!我的麦子!”身为万谷之神,她几乎难以容忍有人就这么糟蹋粮食。
浓浓的怒意刚浮上她的眉梢,她就看到了司空文锦那虚弱的样子。
他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身子瘦弱的就像个糟老头,衣服的料子极好,却已经零碎得不成样子了,玄紫色的衣袍几乎被鲜血浸染的失去了原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