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调虎离山 毁灭火起
季父依然站在中午的太阳直射的光下,依旧目光炯炯的望着儿子继续说:“这十六个月,我一直担心你妈妈醒来跟我要儿子,要孙子,可是我一个都给不了她。又怕你回来见不到你妈妈一面,可是如果你妈妈真的走了,你说我是等你回来还是跟着她去?
我无数次的想,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生是死,生在哪儿,死于何处。可是你知道我在心底里最强烈的呼声是什么吗?就是,儿子,快回来吧,爸爸快支撑不住了!可是你知道我的下一句对自己说的话吗?就是——撑不住也一定要撑下去,我儿子早晚会回来!我要给他留着后路!这里面有多少希望和执着的信任你知道吗?所以那无可挽回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有沉醉的权利,但你没有沉醉的时间!儿子,我们季家看你了!把电话开开!”
对于一个因儿子七年铁窗生活而迅速变老的人,终于盼到儿子重获自由。却又在一日之内,寄望多年的孙子不是自己的,儿媳妇自杀而亡了,老伴儿又在瞬间成了个植物人,儿子却一走了之。原本的一片葱葱的绿色森林却瞬间变成了一片荒漠,而他还没有权利去放弃自己,却成为沙漠里唯一的绿色而必须去坚守。
季九明忽然想到曼青是有意的把自己引出了教堂,目的是想告诉他——不要沉沦!
他含着眼泪终于与他爸爸深深的拥抱在一起。
拥抱有礼仪性的,有深程度的感激,有心灵畅通而后的喜悦。总之,这时的父子相拥完全代表一种理解而后的信心与语言。仿佛要重整山河之初的目标,方向,与方法都统一了一样。
关于曼青现在安身何处,如何去祭拜,还有季越,(当初他爷爷奶奶的爱可以任意的表达,而曼青和大多数的年轻的母亲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以任何理由去限制他回馈给他爷爷奶奶的爱,所以他该如何的惦记着他的爷爷奶奶!)他要去南京找赵新强。关于北北,他还太小,但他很快就会让他爸爸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真正姓他们季家的季的孙子。(可是从昨天开始这个季家的血脉就已经姓了辛了。)还有关于他妈妈的出院问题,还有关于他的深川的商场上的事,还有贸易公司的发展等等,等等。还有就是他要看看他与曼青共有的那些家什,他要给它们一个好的安身之所。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能在这烈日下沟通。杨简给他爸爸把车门打开。
然而季九明刚刚开开电话就是商场负责人的电话:“季总,你快回来吧!商场,商场昨天晚上失火了——”
季九明一下如一头狮子般警醒问道:“商场失火了?有没有人员伤亡——我马上赶回去!”
在场的四个人都是在商场上有见识之人。江义锋看了一眼季九明,第一个反应迅速说:“我送你去机场!”
季九明看看他爸爸刚要说话,他爸爸却先开口说:“儿子,遇事要冷静,赶紧去吧!爸爸相信你!这头你放心!”
又重重的双手抱握了一下季九明的肩膀,鼓励,相信,让他放心的点头。
而江义锋的车开走之时,他爸爸由于刚才在这太阳底下的坚守,再加上商场失火几个字进入到了自己的耳朵,承受不住。
杨简一看季父的脸色都变了,手按在心脏部位,刚要给季九明打电话却被季父阻止,杨简马上叫了救护车。打完电话时季九明的车刚刚拐过杨简的视线,往哈尔滨方向去,季父却一直依依不舍的目送着这载着儿子的车,直至消失……
季九明回到深川已是傍晚十分。然而东子以一个最高领导者的身份,一方面要保证他的这其余三家店在十分安全的情况下的正常运营,另一方面还要与警方配合捉出真凶。所以分身乏术,派了别人去接机。
季九明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商场,站到自己被封了的商场面前。借着淡淡的路灯的光,他看到满目疮痍,就连那招牌都有一部分发黑了,往日的繁华都不见了。他曾在这商场里坐在指挥的位置,开会,争论,风光,如今一夜之间就什么都没了。他站了好久好久之后惨然的收回目光,难道说老天要灭我季九明?
刚才下了飞机季九明就从这接机的车里看到了报纸,上面有这扑救大火的几张照片,还有评论:“……经调查已经确认,火源是电火,而且这火源还是多处。但这商场不存在电线老化问题,而且还有多个疑点,警方确认此场大火属人为纵火。由于这次火灾是在凌晨十分,所幸这次火灾没有引起人员伤亡,而且此案已移交公安机关。”
东子电话里还告诉他,现在警方正在对商场里的员工进行排查,而且刘心同也被初步确认为重点怀疑对象并在警局接受调查。
东子有意的提及刘心同,目的为何?是怪自己没有带眼识人?
东子随后赶到酒店与季九明会面,然而他一见到季九明——嘴唇干裂,胡子好像几天没有修理过,而且衣服也不是往日的整齐,却又在万分疲惫的状态下强打精神!
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遇江发生了什么事!凭东子对季九明的了解他肯定这份疲惫是先于这场大火的。至于一珠是他心底的一份最深的痛,但这份痛是温和的,持久的,已不至于有像炸弹爆破一样的瞬间就威力无比的效果。而同时他已非少男少女年纪,即使是一珠另入他门,也不至于将他瞬间打倒。那么是曼青?还是他的父母?东子问:“老六,遇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在商场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季九明是打算要跟他说,因为似乎只有东子能够理解他。可是遇江几日下来,至今日看到他的商场被扑救的几张照片,又从看到那即使在商场外面,也没有逃过此劫的商场的招牌的那一瞬间,季九明就忽然感到自己的不实。
自己人虽然是在那经理的位置,可连他的椅子都随着这大火而被烧的摇摆不定,那他要再坐在哪儿去发布命令?
自己住的房子是东子的,自己开着的车是东子的,明明是自己的商场却还有个幕后。这一切使他认识到他季九明的人生要从长计议。因为还有好多人在看着他,他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季越,还有一珠,还有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北北,还有,还会有,他的将来就是这些他对他们有爱的人的将来。所以他不愿意在此时加进去让对方同情的成分,于是淡淡的说:“季越被赵新强接走了!”
那这接下来的话,如果言者愿意就可进一步,如果他不爱说出,以下似乎也该能判断个十之八九。
而季九明转而并没有给东子发表意见的机会就接着说:“辛海昭,我应该感谢他!”
东子说:“一珠的状态还很好,只是走的急,这片子没有整理带回来。”
东子沉默一会儿接着说:“回东北时,给一珠家里装部电话吧。”
季九明却也沉默了好久。他在一站到自己的商场门前时,就想到那被封的屋里的那么多盆一定已经是面目全非了的芦荟!
东子说的对,他回东北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把一珠的父母再还给她,也让她的父母再重新拥有自己的女儿。现在还有他们的外孙,他决不能让一珠也步他的后尘去承受他这样的故事情节。
而东子知道一个人心底的或痛或伤都是有选择才能够说出口的,这选择要分时间,地点,对象和自己是否有想让对方分担的欲望。
东子重重的握了一下季九明的肩,而季九明却感到东子似乎安慰他的无可挽回,似乎告诉他情理意料之中不必小题大做!
之后东子转移话题说:“我们先吃饭然后慢慢谈。”
三天了,季九明刚才在飞机上才算是吃上了点东西。他不知道什么叫饿,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吃饭,必须得维持生命。
然而此时他夹进嘴里的东西却仿佛只是让他知道这是可咀嚼的食物而已,何谈食欲?又何谈往日的举杯而至的气氛?他妈妈曾说过,两个相爱的人走进婚姻里也许就是为了对方的胃,他们相爱的程度就看对对方的胃的掌握程度。可是自己三十出头的人了,依然没有一个女人对他的胃负全责。
东子的胃有人负全责,他的胃就不可能处于一种饥饿状态。于是夹了几下就放下筷子说:“失火当晚,外面就一直下着很大的雨,保安人员一起都喝了一点儿酒,这时他们听有人说自己的一个同事在娱乐城里被人打,所以他们全体跑出去。没想到又发展成群殴,可是在返回时,就看到商场的火焰已经冲到了外面……
在我离开之后,你的财务科长由于接到了一个东北口音的人的恐吓电话,与外面的女人有染,被逮到了证据,所以就先是卷走了不少现金去消灾,这是你走之后发生的唯一一件有疑点的地方。但是警方初步确定,此人与纵火案没有关系。
同行的竞争虽然应该是最可疑的,但深川的商场业的现状是,即使你打垮了一家店,还有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依然与你处于同时竞争的位置,依然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分析这纵火者不是冲着你的商场的运营本身,而是冲着你季九明而来的,或者是冲着我杨蛟而来的。就是说这个纵火者绝非我们商业圈儿里的人!”
沉默半天季九明却忽然问:“东子,如果你是我,如果你处于我季九明的位置,接下来,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