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珠女儿身为九明生命践行
人间的权力改变不了日夜的交替，再好的视力也穿不透黑暗提前进入明天。世间万物有的变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有的变化则是在黑暗中悄悄进行的。
夜晚，家的灯光一盏盏的亮起，又一盏盏的灭掉。黑暗何其漫长，黎明只是个过渡，接着太阳就出来了。改朝与换代就在这灯光一明一灭间完成！
那一夜之后，世界上有两个人从此再也感受不到阳光了。曼青的哥哥在医院抢救至第二天无效身亡。季九明成了杀人在逃的通缉犯。不管季九明和曼青的哥哥到了另一个世界是否还是在那为了爱恨两个字继续对峙，黎明，阳光，还有夕阳，家的灯光……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了意义！
爱与不舍，季九明的人生将被动的画上句号。
而一珠还不知道，她已经是他季九明人生大戏里的主角。如果没有了他，她的理想就真的只能幻化成一个真实的梦。不管她醒与不醒。
季九明叫他妈妈迅速集钱存在成一珠名下。他妈妈以为存在他的名下已经不可能就没有多问。季九明和他妈妈在一隐蔽处见面，他妈妈说他防卫过当，叫他投案自首。
他说：“没有自由的生命对我也没有意义！”
他给他妈妈跪下，跪了很久。
一珠把断断续续听来的消息连到一起时，心仿佛被一只天外飞来的铁手抓了出来又重重的摔向了地面。她就站在楼梯拐弯处，任人挤来挤去，因为自己挡住了别人的路！
从医院的诊疗大厅到储藏室的这一段路，一珠仿佛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最后透过缭绕的烟雾她发现了季九明竟坐在那张长椅子上，难道是自己的想像，幻觉？
季九明轻轻叫了一声：“一珠！”
一珠恍然知道这间储藏室，这张长椅子，再也不能续写他们之间的争论，辩解，还有默契了！
一珠站在那儿动不了却轻声问：“是真的吗？老师！”
季九明慢慢起身过去把一珠领过长椅子处，自己坐下，半仰着脸看了一珠很久之后慢慢说：“一珠，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我用心了，你能明白吗？”
一珠的眼泪瞬间涌出。看来她在医院听来的消息都是真的！老天爷要将这落错了地方的神仙召回去了！
季九明一只手扶上她的脸，好凉，好光滑！没有表情只有眼泪！另一只手握住了一珠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经历过那么多女人，可是我不要她们说爱我，只有你，成一珠三个字。我是把这三个字放在了我季九明的整个一生来考虑的！我也矛盾过，否定过，那么不可一世，高傲狂妄的季九明，怎么会爱上一个除了一个梦想一日三餐都解决不了的，又比自己小六岁的女孩儿。看到你啃冷馒头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帮你才不会伤害到你的自尊。放弃婚姻，放弃生命我都不后悔，唯一放心不下你，我唯一遗憾的是生命不会再给我机会去知道八年后的赌局会不会赢！”
一珠原本以为星星陨落了，连碎片都轮不到自己了。可是老天竟给了他们再见一面的机会！
那天从电梯里出来之后她的手被牵住之时，她的忽然间的感觉，如果这只手能牵着自己一辈子，那她宁可放弃医生而随他把自己带到任何地方！现在她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爱，男人和女人的那种爱！
一珠忽然间止住泪，抽出手就勇敢地扶上了他的脸。不知道是自己上了天还是他下了地，自己的情感就由欣赏，留恋，朦朦胧胧的希望跳到清晰的爱字上了。
“老师，其实从我咬你那天开始，我们之间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也都记得。”然后就是信誓旦旦，意态坚决，仿佛回答他疑问的目光：“所以——你能赢！”
仅此三个字对于季九明，仿佛在天地就要闭合之际，瞬间就又霞光万丈！
然而他的脸上的欣慰只是瞬间而已，之后就又淡淡的掠过一种无以言传的深切悲凉。他闭了一下眼睛，终于用一个男人的深情把她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彼此感受着两颗心同时为对方而跳动着。
渐渐地节奏竟然一致，又好像分不出是哪一颗在跳。季九明的手在她的头，颈和肩之间游动很久很久以致于他们最终分不清彼此了。他的唇终于滑着过渡到一珠的脸的肌肤上。季九明柔声低语：“把眼睛闭上……”他们接吻了，她不会配合，他就教她……仿佛生命才因彼此而开始就到了地老天荒！
“一珠，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为什么你才知道？”低语的句子里是无尽的遗憾与无奈。
季九明仿佛最后的交代与希望：“一珠，一定要当上医生知道吗？好为你的爱情做主！”之后季九明就用那种灼灼而坚定的目光告诉她——我们在此分手吧！
她奇怪自己竟然才有勇气面对这一感情，在他要退出有她呼吸的世界时！在他刚要掏出他给她存的可够她读到大学毕业的钱的存单时，她却说要带他回家乡看映山红！
季九明知道现在是冬季，所有的生命都必须等待，然而他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一珠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出生命！她想让他知道他这生命的赌注的结局！
她起身就把前天季九明给她从学校领回来的校服套上，又把季九明给她买的运动鞋穿上，竟出奇的合适！她旋给他看，仿佛炫耀着自己的奢侈！
季九明看不下去了，将她从新揽入怀中。然而将来……将来她还有医生服要穿，还有结婚的礼服要穿，他都看不到了……
枯枝满目，满目的凄凉，没有声息，白茫茫的大山。她不敢包揽他的一生，她能给他的她要倾尽所有。在当初她求小宝放她去上学的冰冷的房间里，他们终越雷池，一珠做了他今生的最后一个女人。
第二天早晨，他们该是世界上唯一拒绝阳光的人了吧！然而太阳还是要出来的。季九明仿佛是晨起上班，又仿佛是一箪食，一瓢饮的生活已过了一生一世。
他看了一眼她爷爷在灵位上一副藐视人间情爱的表情，灵位边儿上有一张黑白分明的十几岁小男孩儿的脸。
季九明站在炕沿边儿的地上，一珠就跪在炕沿儿上，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季九明的怀里回答他对灵位上的疑问：“他是我哥哥，永远十几岁——可是我们没有选择！安排了两个灵魂住的屋子！”
上学时同学们游山玩水，他从不参加。约会他不讲究环境但却讲究气氛！
日渐升高，可怜她与自己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妻，刚刚埋好的种子就被残冬摧毁！可怜好多感情路上的人本来可以长相厮守却不知道珍惜。
这一夜他用的是自己的生命，而她用的是自己的未来！季九明告诉了她一组数字，把存单放下：“不要背负着我，走好自己的人生路，不要让我的影子影响到你，明白吗？”
季九明最后吻了她。一珠死拽住季九明的胳膊却不肯放手，然而她阻止不了他走出生命之外的脚步，她知道人世间最公平的事不是你有吃他就有穿，而是一命抵一命！
季九明一直是清醒的，他自知虽然杀人至死，但可定性为防卫过当。加上他父母会为他请最好的律师，再加上他是投案自首，他在狱里的日子不会超过十二年。可是他一天也过不了那种没有自由，受管制，没有尊严的日子！同时他也要给曼青一个交代。所以就一口咬定是故意杀人，任他家人在外怎样的奔走，都无济于事。
最后曼青出来说：“你要当爸爸了，所以必须改口供！”
然而他依旧坚决摇头：“曼青，我们自己的生命无从选择，可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是不会幸福的。与其我们给不了新生命以它需要的必备条件，与其让孩子的头顶永远缺失那一片父爱的阳光，何必还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抒写着不幸！”
瞬间曼青的眼底的泪无声无息静静的流出，这个在曼青本可以为之生，为之死的理由却被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给否定了，她还能拿什么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