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异曲同工

我猛然睁开眼睛，我还在社稷坛边自己那个圈里。

可是，我是站在那个圈里，还保持着刚才缩起身子来躲避鸟笼的姿势。我赶紧转头看四周，其他人站着的、躺着的、蹲着的，都是一脸错愕，像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另外，男侍卫眉间都多了一道尖尖的红色印子，像戏台上的武生一样。

这时候，一阵清脆的鼓声从坛上飘来，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祭坛上面，她们搭起了一个怪里怪气的神像，像是龙王爷，看着又不太一样。龙王庙里的龙王像都是龙首人身，身穿黄袍。这尊神像像是一条盘坐着的龙身上给披挂了绣得五彩斑斓的绸缎衣衫。

太子妃自己五体投地拜在这座现搭起来的神像面前。四个宫女坐在她身后，演奏着琴箫鼓铃四样武器。那十个巫女头上戴着雉鸡尾羽做成的羽冠，依次在神像面前摆下各色供品，就开始围绕着神像翩翩起舞。

“吹洞箫，望极浦。女巫进，纷屡舞……”乌黑的长发伴着清越的歌声在身后甩开，纤细的赤脚踩着鼓点在厚重的裙摆下跳跃。羽冠上的羽毛像是有了生命，随着腰肢的一起一俯颤动着，划出一道一道波浪。

歌唱得好听，舞跳得也好看。可是，这和皇上亲自主持的那次祈雨有什么两样？

虽然看着不一样，可说到底，都是用供品和乐舞娱神，异曲同工。今天的人可比那天少多了。这，能求得下来雨么？

而且太子妃一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趴着，她没事吧？

“舞象德，歌成文。只之坐，同欢豫。泽雨施，化云布……”

我就说都是一样的，虽然曲调不同、歌词不同，但也听得出，这是迎神、飨神、送神全套乐曲。巫女们的歌声里虽然还没听出颓势，但是脸上勾画的朱砂差不多都顺着汗水流进脖领子了。然而，天上还是没有一丝要“冻雨飞，祥云靡”的样子。

眼看飨神乐曲都差不多要唱完了。再唱又要唱到“送神”了，这次可不会又是什么也没求到，只能把神仙白白送走吧？

“神说飨，歆禋祀。佑大延，降繁祉。胙辰都，行四海。保天年，穷地纪。”

乐曲说完就完了，奏乐的四个人却没有继续往下演奏，而是纷纷放下手里的乐器，试试探探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太子妃。刚才舞得如风如火的巫女现在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都盯在太子妃一人身上。

我之前在彤都大庙里看到的巫女乐舞是为公主出嫁祈福，喜气洋洋的，没有中断。其他人也都弄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呆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道这样尴尬地静默了多久，突然随着一阵微风吹过，一直不声不响俯在地上的太子妃猛地一下坐起身来。

周围的男女侍卫都吓得一哆嗦。

她那一脸骇人的红道子上沾了砂土，比刚才更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双目圆睁，凶恶地瞪着那座现搭起来的龙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那四个奏乐的宫女倒是脸色淡定地捡起乐器，一溜烟跑下坛去了。

为首的巫女也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从容地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递到太子妃手上。

太子妃摇椅晃地站起来，拖着腿缓慢地一步步走向神像。之前跪了那么久，我也觉得她腿该麻了。

她在神像前站下，缓缓活动了活动筋骨，举起右手里的皮鞭，啪地甩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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