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光启
还没到玉香楼,或许是因为心情激动,沈净山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坐车喽、坐车喽,可舒服的车子喽到哪送哪,价格公道……”
在沈清平的想法中,人的心里大抵大抵是如此,先是好奇,然后尝试,最后习惯,所以他估计不会很快机会有人坐车。而他又恐怕沈净山还是孝子心性,耐心不足,所以还想着再陪她一阵子,好给他打气,知道有人坐车为止。
谁知刚到玉香楼的路边,沈清平就听到一声暴喝:“下来,泥腿子还做车子,公子我还没做呢!”
沈清平侧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绣兰红锦袍、都带朱红平定四方巾的年轻胖子走了过来,那胖子眼皮浮肿,此刻正像蛤蟆似得瞪着他。
这么快就有买卖上门!沈净山急忙停下了车子,而沈清平也下了车,然后信手向黄包车的座位一伸:“公子请。”
“哼,算你认识相,去范府。”
车轮远去……沈清平不得不承认,他考虑了一切,但却忽略了这个时代,这个上下尊卑的时代,以及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人的嫉妒之心!
……
而余下的事情他也管不了了,也不想回去,回去看那穷家的样子实在心酸,也有人害怕,闲来无事,他便随意闲逛了起来,当然也只能是闲逛,因为腰里一个铜板也没有……
熙熙攘攘的人去那里走的有些疲惫,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酒楼茶馆是不能去的,抬头间却见一个‘墨香轩’的大牌子。后是书店都是免费看书的,沈清平感觉这里可能也很是如此。
随意跨了进去,当前一个长柜台,摆满了笔、墨、纸张,周围沿墙是一长排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线装的书籍,古色古香。书架前有三五个读书人翻阅着,查找着。
但沈清平注意到的是书店的小二见到他之后,本来笑盈盈的脸却立刻冷了下来,下一刻沈清平就听那小二说道:“历书在西墙角。”
听此,沈清平才恍然大悟,自己这身打扮,一身洗的泛白的青布短衣直接就告诉别人自己不是读书人——即使是再穷的读书人穿的也是上下一体的直裰。而他这类人一般买的都很是历书。
如此说起来店小二虽然脸色难看,但服务还是周到的,冷脸色只是本能反应——毕竟从穷人身上赚不到几个铜板。西边墙角正好没人,倒正好可以清净。
摆在角落里的东西一般都是无人问津的东西,上面布满了一层灰尘,沈清平也不是来看书的,这个身份与经、历、子、集无缘!也就没有在意,不过还是顺手拿下一本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抹去上面的浮尘,《几何原本》是个大字露了出来,而下面也写着一行小子:徐子先着。
只要学过历史都知道,徐光启字子先,是明末着名的儒学中实学学派,西学、天学、天文学、数学、水利学、农学、军事学等领域的学者,也很是大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真正的学贯中西,宝塔尖上的人物!
没想到这顺手一拿居然拿到了徐光启的着作,更没想到这《几何原本》居然如此被人冷落至此!虽然在以前学历史时老师也讲过这方面的原因,这要是当时的社会现状,由于科考的引导,世人普遍重视经学或者说是人学而忽视社会科学的缘故,甚至老师讲徐光启自己也曾经讲过在社会科学方面,在明朝之所以开始落后主要是因为名理之天下儒士苴天下实事。
苴是鞋垫的草,这句话的意思是儒士将实在的自然科学当作鞋垫里的草,踩在脚底!
沈清平愣了一下,然后使劲擦了擦书册上的浮尘,心中却不胜唏嘘: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明朝败落的征兆,即使没有满清,以后在世界面前也只是落后挨打的局面。同时他也为徐光启感到惋惜——行高于人,曲高和寡!
随后沈清平翻开了《几何原本》的书页——他也知道这书介绍的只是初等几何原理,但这本书虽然大名鼎鼎,他却没有看过,心里好奇。谁知刚翻开耳边就听到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乱翻什么,你能看懂吗?”
沈清平抬头一瞧,只见店小二正远远地盯着他,脸上充满了戒备与讽刺,旁边的几个士子也事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见此,沈清平没有分辨,即使自己说了这些人肯定也不懂,只会当自己胡扯,因此分辨没有意义,而且这书也买不起,而且既然被店小二注意了,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因此沈清平笑了笑,将《几何原本》重新插回了书架,然后抬步而去。
身后传来嘲讽声:“一个泥腿子,装什么学问高深。这书我都看不懂!”
沈清平淡淡一笑,然后继续闲逛起来。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徐光启在墨像轩东家的陪伴下从楼上走了下来——徐光启是专程来此和墨香轩的东家林严清商讨《农政草稿》的镌刻。刊印事宜的。
下的楼来,徐光启一边往西墙瞧了一眼,一边在心里感慨着:“我的是总是卖不出去,连看的都没有!”但下一刻他就呆了呆,因为他看到好像是他的书居然已经焕然一新。
心理有些不相信,徐光启走了过去,只见书脊也被插干干净净的,一股知己自感油然而生:“刚才是谁在这里?”徐光启花白的胡子翘了起来,不怒自威。
一个店小二哪里懂得徐光启的心思,没想到徐光启如此激动,店小二吓了一跳,随即心里忐忑着说道:“小的不认识,好像是个农人,穿着短衣短裤,也可能是匠户,有十七八岁。”
“哦……”
一个农人、匠户怎么能看懂这书?徐光启心里奇怪着,捋了捋胡须,继续问道:“他看了多长时间?”
“看,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店小二有些心虚的答道。
“哦……可能只是碰巧了,农人又爱惜东西。”想着,徐光启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