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旧恩不在

灵系的湛和学院专为灵系三大护庭军培养战士,供拥有两种自然力的灵系孩童入学,学习至十五岁之后,就可通过选拔参军;一些文采策论出众者,也有被三大公选中为身边掌执的。

熙然七岁时发现第二种自然力,在奶奶主张下,次年就进入湛和学院学习。因总不到参军年纪,便在那里度过了足足七年时间。

能在那般年纪于湛和学院度过七年无忧时光,当算是熙然幸事,由良师指点,技艺精进自然不在话下,更是避开艰难世事,养成了疏朗悠乐的性情。

因觉着自己的自然力打架不占便宜,熙然十岁起就开始剑术修习,而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剑术师父,就是管仑。

没想到如今再见,“管仑”老师已更名“伦观”,投身敌阵,兵戈相见。

“是好久了。”即使被认出来,管仑的声音也没有丝毫变化,对依然在身后控制着他的熙然道,“自从你离开学院进入华晔殿护庭军,我就再没见过你这个徒弟了。”

熙然看着他不作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此刻何样心情。当年离开学院之后,不过两个月她就曾因事返回过炟琏城,还特意去探望管仑。可当时就被告知,管仑在她离开后不久就向学院辞职,离开炟琏城,此后再无消息。

想不到时隔七年再见到他,却怎么也认不出他的样子了。当年的管仑老师皮肤黝黑,神采奕奕,绝不是现在这幅苍白可怖的病态样貌。

只不过一个人几年间样子可以变,甚至功法套路花上足够时间也能重新习惯,但自幼修习的自然力,却绝不会改变分毫。这就是为什么熙然从第一眼见到管仑,就觉得莫名熟悉。

“师父的样子变了,名字也变了。”熙然在管仑那些飞掠速度越来越快的风刃中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些说不清的神色说,“不过这风刃‘收割’,是一点都没变呢。”

“你果然还记得……”管仑甚至还带着些欣慰语气,但下一刻脸上表情倏忽间凶气大盛,话锋一转,“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长进了多少!”

前一秒还是为师者慈爱语气,后一刻就染上浓浓杀意。这煞气挟裹着更加凶悍的风刃呼啸而至,熙然果断放弃挟持管仑,原地跃起,右手拔剑,和左手匕首同时击出,一长一短恰恰同时击落两支风刃。

饶是熙然反应快至如此,仍然因为刚才的震惊和管仑攻击的突然凌厉而吃了亏。她在半空中险险挡开两支风刃,却在落地时被另一支擦过左臂,不过是轻轻一划,熙然就觉胳膊一阵剧痛,不用低头看,都知道这伤口起码深于半寸。

这便是管仑特有的风刃,通过极度精确的控制气流,形成比一般风刃更薄更高速流转的利刃,来去无踪,锋锐异常,所经之处连顽石也能被轻易切碎,故而或名“收割”。

熙然听着耳边密集的簌簌声,知道情形不好,当年她没资格领教“收割”,只是见过,并不甚了解。此刻她虽拥有感知力,可“收割”的攻击速度、方向、位置都能在瞬间改变,攻击的类型又是极靠近身体的。就算能感知到“收割”的攻击,一般兵器也无法格挡,跟不用说反击,熙然只能以剑刃侧向浅浅带过,略略改变风刃飞击方向,尽量躲避。

熙然一边咬牙自保,一边飞速回忆少年时对管仑的印象,以期能有帮助。只是“背叛”两个字如重锤一般击在熙然脑中,令她胸闷,心乱不已。

昔年尊敬的师父此刻改头换面成为敌人,无论如何她也很难接受,管仑对她下手狠辣,毫不念旧情,更让她心寒。

但此刻身处危机,终究不是伤感哀念的好时机,终于还是强自集中注意力,沉下心来应付四处飞掠的风刃,细细查看。很快她就发现,比起当年,这些风刃的力道和准确度更足,不过掠动间总有些不易察觉的不稳。

这点熙然一时半刻想不透为什么,便也先暂时扔在一边,手里脚下动作丝毫不停,无数风刃落在她身周,地上被削出大大小小密集的凹痕。

一时间剑跃风舞,烟尘相拥,熙然衣袂连锋身形疾掠,茶色衣料疾速翻飞,像是在空气中抹出一片片浓烟。忽的,在一片兵器锐光中,她墨色漆漆的眸色微微一亮,落在了地面上那些风刃留下的痕迹上。

管仑虽占上风,但未能如愿快速取胜脱身,心内还是暗暗诧异。他见熙然步伐虽疾却扎实稳健,丝毫不乱,手上一柄长剑更是滴水不漏防守周全,虽然偶有一两支突然变化的风刃来不及挡开,熙然也能极快的避让,最多击中她在空中随风翻动的茶色衣袍。

“真是想不到,”管仑忍不住再次感慨,“你如今竟已经精进如此。”

“您当年说过,天赋要紧,外练功夫也决不能松懈。”熙然语气和缓的应着,防守的步子却悄悄往后撤了一步,“师父教诲,学生不敢忘。”

“当年就知你是个好苗子,果然不错。”虽然风刃未歇,管仑这一句倒是有几分真心来。

“本该时常拜访,报答老师教诲之恩,可惜实在不知您下落。”说话间熙然又撤出了一步。

“报恩就不必,若真有孝心,和我一同走也好。”管仑半真半假道。

“嚓”,一声微响,熙然右脚又向后踏出一步,此刻她已经和管仑离有六步远。她左手手掌一翻,握着匕首自面前甩过,挡开一支击向面门的风刃,顺势回头踏步,冉冉一笑,银光一闪,匕首已被她放回腰间刀袋中。

这急攻之下的收手动作令管仑面色一紧,更警惕的细看熙然动作,却见熙然长剑在身周八个方位一一绕过,整个人都笼在剑光中,比刚才还要气定神闲几分。管仑自觉不妙,刚要再催动风刃紧攻,却听熙然说:“师父,还是您跟我一同走吧。”

她话音刚落,管仑只觉耳边一道疾疾风声擦过,冰冷的触感从耳廓出发,瞬间蔓延到他的心脏,全身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很多年再未有过的惊愕和畏惧。

那是自己的风刃,被熙然堪堪击回,倒戈一般朝他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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