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

贺俞年僵住了。

他自记事起就跟老刘生活在一起,入了刘家祖籍,跟老刘学一些阴阳术法,打小的玩伴就是一堆各种各样的游魂,和一只常年盘踞在刘家祠堂房顶的巨兽,那巨兽能吐人言,说自己叫嘲风。

贺俞年深深望着眼前自称嘲风的男人,跟记忆中那个大块头对比了一下,眸中升起的一簇叙苗倏地熄灭——只是重名吧。

“哦。”他浅淡地应了一声,抬脚进了房间。

房客的东西还留在房间里,床上的被子凌乱的铺着,然而贺俞年却紧紧盯着那张床。床是木质的,上面雕刻着传统的纹饰,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贺俞年举着的电筒却直直的指着那张床的缝隙。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席梦思床垫和床板连接的那里有暗红色的鲜血涌出来,细长的发丝顺着血液向外蔓延,那血液越来越多,眼见快要蔓延到贺俞年的脚边了,他割破自己的手指,在掌心画了一个符咒,向地上的那滩血液挥去,手心的红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但一瞬就暗了下来,只有地上的手电还发出微弱的光。

那滩血液向床边退去,渐渐凝成一个人形模样,但却是只有一张人皮。四散的头发粘合在头皮上,往下滴着血。贺俞年准备再出手的时候,嘲风一把扯过了他的手,道:“老刘就教了你这些东西?”声音有些愠怒,那双眼也不像先前那样带着笑意了,目色微冷。

贺俞年猛地转过头去,他用力盯着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声音都有些颤:“你说什么?”

“这术法学得半不就就算了,脑子还给学坏了。”嘲风声音依旧是冷的,将他的手抬起,灵力在掌中汇聚,轻轻附在贺俞年手中的伤口上:“不过是分开了几年,就不认识我了?”

所以真的是嘲风...回来了?

贺俞年第一次见到嘲风的时候,是在刘家的祠堂里,香烛在空气里燃烧,烟雾缭绕的。

老刘带着他去祭拜先祖:“小年,你过来,跪下去。刘家先祖在上,我刘正勤今日就收下贺俞年为刘家子嗣...”

那时候贺俞年尚小,并不太明白刘正勤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只是安安分分地按照他说的做。

几个头磕下来,老刘就拉着他出祠堂,快到门口的时候,贺俞年像是有感应似的,抬起了头,屋里横梁上趴了一只好大的兽,泛着绿意的兽眸从贺俞年进了屋子就一直盯着他,尾巴轻扫着横梁。

贺俞年却不怕它,偷偷地向它吐了一下舌头,促狭的笑眯了眼睛,弯月一样的眉眼,像是泓了一湾山间的泉,缭绕的烟雾里,兽的样子显得有些模糊,发出咕噜声。

老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掉了红漆的房梁上空无一人,四周很静谧,仿佛听得见香烛燃尽的声音以及香灰掉落在供台上的动静。

后来,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他们彼此相伴,在这一方逼仄的天地里,嘲风每日听着梁下那个丁点大的孩子,天天向它报备着一天里的趣事,它就伏在上面,静静地听着,有时候轻甩一下尾巴,就当做是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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