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游
夜幕降临，夜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云竹取消了宵禁，所以夜郎的夜市基本上都是整宿整宿地开着，游人络绎不绝，从窗口看去，有官差在巡逻，夜郎变得越来越好，富庶、安全，给了来此的商人很强烈的安全感。
没过多久就有小厮前来上菜了，四五个菜色摆满了桌子，桌子靠窗，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看着街景，吃着美食，章始的心情格外地愉悦，她的好心情似乎也影响了刘子鸾，他偶尔执筷与章始交谈：“听说你遇到了海盗，他们是否杀人如麻？”
杀人如麻吗？一瞬间章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岛，逝者已逝，她神情有些落寞，竟然有了倾诉了的欲望：“的确遇到了海盗，那海盗的头领本来是扶南国的储君，被反贼夺了皇位，自己无家可归，所以沦为海盗。他们藏在一座小岛上，岛上风平浪静、安居乐业。”
听着章始缓缓的叙述，刘子鸾的心竟然有一丝的触动，似乎从一个海盗的身上找到了共鸣。他们一样身居高位，却被人踩进了泥里，那个人创造了海盗王国，成了自己的王，而自己四处隐藏身份，期望有一天创造一个盛世，如果失败，只怕也是会被当作贼人，嘴里有些苦涩，他喝了一口茶想压下那丝苦涩，却因为喝得太猛而呛到了，他迅速地起身，转到了屏风后面。
章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一脸呆萌地盯着屏风，过一会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一声，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公子。”景泰在外面听到声音，敲门而入，没有看到刘子鸾，便面带疑惑地看着章始。
章始瘪了瘪嘴，指了指屏风后面，然后一边做动作，一边做口型：“呛到了。”
景泰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刘子鸾才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抱歉。”
章始忙给他斟茶：“喝点茶水吧。”
刘子鸾从善如流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有些好奇那个海盗的结局，问道：“最后怎么样了？”
章始吃菜的动作一滞，声音有些嗡嗡地：“都死了，斩草除根。”
连海水都变成了红色，但是却无法去说到底谁对谁错，这世间万物都是因果轮回，如果竺旃檀在位，一定是一位好君主，可是他却落草为寇，实在让人感到遗憾。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悲凉，章始看向沉默不语的刘子鸾，猛然之间才发现他与竺旃檀的遭遇竟然有相似之处，那么，会是一样的结局吗？
刘子鸾茫然地看向窗外，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无法回头，既然身前身后都是悬崖，那为什么不拼一拼，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来这世间走一遭，总是不亏的。
“他本来可以不死的。”章始犹豫了半晌，张了张嘴：“他明知被跋摩公主利用，却安然赴死。”
刘子鸾抬眼看向章始，眼睛里情绪莫名，最后一句话竟然让他感觉有一丝丝温暖，她的寥寥数语，却让他似乎看到了破土而出的嫩芽，她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才会说最后一句话安慰自己。
心情突然轻快了不少，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刘子鸾盛情邀约：“夜市热闹，我们去逛一逛？”
一身紫衣的刘子鸾身上似乎迸发出星光，他站起身，神采奕奕，面如冠玉，与颓败无神的竺旃檀的天差地别，他绝对不会成为下一个竺旃檀，章始笑着站了起来：“既然公子有此兴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两个人一起下楼，言笑晏晏，倒让景泰震惊不已，这样谈笑风生的王爷恍若变了一个人。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应该是打马游街、嬉笑怒骂的年龄，身上却背负着一个国家的兴衰，承担着万千百姓的期许，所以，就算面对无数的暗杀，他都只能咬牙前行，因为有那么多人不能辜负，他常常都会想，如果当初他喝下了那杯毒药，是不是就能对这世界袖手旁观。
整条夜市上都挂着红灯笼，远远看过去犹如一条火龙，虽然已经用过膳食，一到夜市，章始又控制不住自己了，不停地买买买，糯糯的米糕、糖水、还有菊花糕、臭豆腐、炙肉、烤串......说起这烤串，还是因为章始从南洋带了孜然和辣椒面回来，这烤串就慢慢被推广开来，很少有人能够抗拒它的香气。
相比与章始的豪放，刘子鸾显得矜持多了，他只是看，却不吃，章始见他拘谨的模样，笑着递给他一根烤串：“你吃一下，真的非常好吃。”
刘子鸾只能接过，拿在手上看了看：“这个烤串你在《洋物农书》里面介绍过。”
章始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刘子鸾，催促道：“嗯，你尝一下，真的很好吃。”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刘子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自觉地不想让她失望，拿起烤串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的确如她所说的，很好吃，他赞赏道：“真的好吃。”
章始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嗯，好吃。”
突然，刘子鸾又咳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四处张望。
景泰赶快走了过来：“公子。”
“水。”
章始这才发现刘子鸾吃不了辣，手忙脚乱地把手上的糖水递了过去。刘子鸾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糖水一饮而尽，章始看见他的耳朵都红了。
喝了一碗糖水，刘子鸾才缓过神来，把碗递给了景泰。
章始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忘记让人不放辣椒了。”
刘子鸾额头沁出了点点汗珠，摇了摇头，手上却捏着那串烤串：“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章始看着那串烤串，欲言又止：“你吃不了辣，就不要吃了。”
刘子鸾却又吃了一口，虽然辣得脸色通红却依旧吞咽了下去：“人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章始无法，只能让赵骏再去买几碗糖水，一路就看刘子鸾一边吃烤串一边喝糖水，他的确对自己太狠了，直看得章始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