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屠杀

永光元年十一月一日,华林园闹鬼,陛下要亲自捉鬼,大家跃跃欲试,刘子业却怕他们唐突了佳人,决定只身前往。连日的放晴让气温骤升,华林园的雪融化殆尽,满园的绿竹被风吹得簌簌直响。刘子业身穿龙袍,腰间挂着桃木宝剑,一张稚嫩的脸兴奋得通红。因为巫师说鬼怕明火,刘子业让人撤了华林园的灯笼,整个华林园漆黑一片,连零星月光都没有。

刘子业满面潮红,呼吸急促,窜梭在竹林之中,希望能够和美艳的女鬼来一次触不及防的邂逅,所谓色胆包天,他自认真龙护体,倒也无知无惧。可是在竹林里转悠了半天,除了竹子还是竹子,虽说没下雪,但是寒冬腊月的,他一向身娇肉贵,此刻不禁有些愤恨,这个巫师,既让敢欺骗朕,等出去了,屠你满门。

带着满腔的怒火,刘子业就要往外走,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忙止住了身形,倾身听去,心中大喜,压低声音喊道:“美人,美人。”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听到那脚步声,刘子业就欲火焚身,急不可耐地就要迎上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美人、美人。”

待撞到那人身上,刘子业突然睁大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面前的人,一时有些扫兴,恼羞成怒地说:“怎么是你,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进来的吗。”

来人原来是刘子业的亲信寿寂之,刘子业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冻得他脾气有些暴躁,加之空欢喜一场,他抽出自己的木剑就朝寿寂之砍去:“你怎么不去死。‘

寿寂之却没有像往日一样逆来顺受,他随手就接住了桃木剑,脸上一丝冷笑:”陛下,属下送你归天。“

刘子业目瞪口呆,只见寿寂之一只手抓住桃木剑,另一只手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那剑在黑夜中泛着冰冷的光芒,刘子业这才感到情况不妙,扔了手中的桃木剑就要跑。寿寂之却也不去追他,只慢慢地往他走去,刘子业大声疾呼,但是没有任何人前来支援,原来那些人都被他遣得远远的,此刻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了。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刘子业像见到救星一样:“快救朕,只要你救了朕,朕就让你加官晋爵。”他说得有些急切,一阵冷风灌进了喉咙,他大声咳嗽起来。

不待稳住心神,就见那人朝自己举起的大刀,刘子业忙往后退,可是身后是寿寂之,两面夹击,饶是一向无法无天的刘子业此刻也吓得尿了裤子:“不要,不要杀朕,只要不杀朕,你们要什么都给你,皇位,朕的皇位也给你们。”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许诺,寿寂之缓缓地刺出了自己的剑,刘子业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一路往南,章始沿着长江南下,一路上风餐露宿,为了能够蹭船,她在码头上寻些活计,有些客船上缺一些短工,她就上去帮工,有免费吃喝的,也能跟着船南下,倒也一举两得。

这一日她趴在地上擦拭甲板,因为天气严寒,客舱里的客人鲜少有出来的,江风呼啸,她的手浸在冰凉的水中,冻得通红,章始却没有任何的不满,这风、这水、这严寒都让她欣喜,欣喜自己能够活成一个人的模样。

“章始,过来。”船头站在门口冲章始招了招手,见她个子小小的,却任劳任怨,这船上的脏活累活她都愿意干,不像其他的人推三阻四的,船头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甲字号的客人要一些银霜碳,客人打赏的话你就自己收着。”

这可是一个肥差,章始赶紧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一路小跑过来:“谢谢船头。”

她寡言少语,但是做事却尽心尽力,船头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去吧。”

章始去船底仓库领了一篮子银霜碳就往甲字号去,银霜碳珍贵,价格高昂,只有甲字号的客人才用得起,用得起银霜碳的客人非富即贵,打赏的银钱自然不会少。

门口站了两位膀大腰圆的护卫,见章始过来了,忙伸手一拦:“干什么的。”

章始把篮子往前送了送:“船头让我来给客人送银霜碳。”

其中一个护卫上前把篮子翻了一个底朝天这才让章始进去,门一开,扑面而来一股暖气,她抬头看去,一件屏风挡住视线视线,透过缝隙能够看面里面有两个人在下棋,那两个人听到动静都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其中一个声音低沉温柔:“可是送碳来了。”

“是。”

“放进碳炉里吧。”

章始低着头绕过屏风,看见一个铜炉放在屋子的中央,她在碳炉边蹲下,拿过钳子小心地把银霜碳一块一块地放进去。一篮子银霜碳并不多,一会就放完了。

“过来。”还是那个声音:“看你年纪小小的,做事倒还沉稳,喏,赏你买糖吃。”

章始倾身接过,没有去看那两位,入手沉甸甸的。

“好了,出去吧。”那声音轻轻的,让人如沐春风,另外一个人自始自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章始默默退了出去,里面太热了,她穿的冬衣,在里面呆了片刻就汗流浃背了。她在甲板上站了一会,看了看手上的铜钱,用红绳串着,有二十枚铜钱。章始拿了铜钱就去了船舱底下,果然船头正在那里与人喝酒吹牛,见章始过来,笑着招了招手:“银霜碳送去了。”

章始点了点头,把手上的铜钱摊出来:“客人给的打赏。”

那船工低头看了看,笑了:“说了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好了,忙了一天了,下去休息一下。”

章始点头,默默地把铜钱收了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有了钱。

他们这些船工都住在最低层,阴凉凉的,里面杂七杂八地睡了十来人,她的床铺在靠窗的位置,虽然关了窗,但是冷风还是送缝隙里穿进来,江上的寒风似乎要吹进人的骨髓里,她想把床铺往旁边挪一挪,但是旁边一个大汉腿伸得笔直,抵着章始得床铺,章始无法,只能把床铺包着自己,靠着船舱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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