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死者的自由
女人神情复杂地看了苏维尔两眼，没有继续反驳。
事实上，关于小骷髅，苏维尔并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并非纯粹的“不死族”。
因为他的灵魂并非由天灾赋予，而是自前世穿越而来。
灵魂，这玄之又玄的存在，既是物质，又非物质，既是能量，又非能量。只要灵魂存在，哪怕是一具尸体，也可以自由活动，就算是一堆石头，也能变成一个“石人”。
广义上来说，如果遵从前世科学上关于生命的定义——“能够回应外界刺激，能够进行物质和能量活动”——那么“不死族”，严格来说也是一种“生命”。他们的“灵魂”来源于天灾的赋予，正因如此，他们才绝对不可能离开天灾的统御。
但是苏维尔不一样。他的灵魂自前世“穿越”而来，拥有极高的智能和自主性。即便是在天灾清醒时，在战场上，苏维尔依然可以拥有碎片般的自我意志。
而在融合了死亡神格的碎片之后，冥冥之中，苏维尔有了更加强烈的预感：即便是脱离了天灾的目光，他也可以继续“存活”。
这种生命形态，更接近于自主转换成不死者的“巫妖”，和被天灾引诱堕落的“死亡骑士”。他们拥有生前的灵魂印记，因此虽然仍受天灾支配，但更加独立，也更加自由。
正是这份自信，给了苏维尔逃离的野心。
逃离天灾的注视。
逃往生者之国。
女人沉默了良久，开口说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想要逃去生者之国的不死者……”
苏维尔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可是，就算你去了生者之国，逃离了天灾的注视。”女人沉声道，“但是在圣光的领地上，依然没有你生存的空间。你将会像老鼠和苍蝇一样，躲躲藏藏……”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苏维尔轻哼一声，“你只需要做好一个决定。”
“做我的奴隶，或者死在亡者的国度。”
苏维尔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去往生者之国的风险。就算他有死亡神格的力量做遮掩，就算他可以利用邪能，对自己破旧的身体做缝合，使这具躯体的“外表”无懈可击。但是一个不死族，逃亡于圣光的土地上，依旧是危机重重，几乎可以说是“找死”。
可无论风险再高，也不是“零”。
而留在天灾的地盘，等待天灾清醒，根本就是“等死”。
苏维尔静静地看着女人。
不死者没有精力去控制虹膜括约肌这样微小的肌肉，他的瞳孔始终放大扩散着，黑色的晕染像是一汪无底的深潭。注视着这双“死人”的眼眸，让女人感到一阵冰冷。
“我……我们可以合作……”
“我不会相信你的。”苏维尔直截了当地打断道，“就像你不会相信我一样，我不会妄想我们可以建立起跨跃种族的信任。”
“现在，是你，需要我。”苏维尔指了指女人的身体，淡淡地说道。
女人沉默了。
血肉魔蛛仍在以极快的速度在她的躯体内繁衍。起初只是皮脂间感觉瘙痒，如今那股瘙痒已经跨过脂肪层，深入了内脏。而人的内脏缺乏感受神经。也许下一次感觉到“疼痛”时，血肉魔蛛已经吃光了她的胸腹腔。
到那时，就算是圣光，也不能够拯救她的生命。
“我……我需要更详细的计划……”女人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但已经是在虚张声势，“从这里一直到法术天幕，足有上百公里。我的体质不足以支撑我在荒芜之地上行进这么长的距离。”
“那很简单。”苏维尔耸了耸肩，“我也没打算从正面跨跃两边的军阵。”
“从这里走上不久，就是血怒男爵的领地。”苏维尔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画着，“穿过这道山脉，就可以抵达男爵的城堡。”
“血怒男爵作为一名接近史诗级的‘死亡骑士’，拥有着一个可以直达前线的空间法阵。”
苏维尔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画了个圈，表示血怒男爵的城堡：“我们就想办法骗过血怒男爵，用法阵去往前线。”
“瞧，我都打听好了。”苏维尔冲着女人耸了耸肩。
在荒原上行走时，除了猎杀不死族，强化灵魂，苏维尔也没忘记打探情报。拷问一个不死者是很难的事，正如其名，他们并不畏惧死亡和痛苦。
但是如果你拥有“圣光”与“邪能”，那么一切又不一样。
女人沉默了。
她的神情显得极为复杂。有惊喜，有愤怒，有恐惧，有羞愧。这种复杂的情绪，绝非单单只是纠结于“是否签订奴隶契约”。
苏维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似乎和“血怒男爵”这个名字有关。
“我答应你。”
女人点头道。
“但我希望契约的细节可以妥协完善。”
“当然。”苏维尔点了点头。
灵魂契约。这是铭刻在死亡神格里的一个法术，由契约双方共同向一个“神级”的存在起誓，交付自己灵魂印记的一部分，最后达成契约。
苏维尔执笔，女人补充，一份虚空凝结的法术文字缓缓亮起。
“奴隶契约。”
“在契约期间，奴隶的一切行动受主人支配。奴隶不得有任何加害主人的行为、阴谋，不得在主观上有加害主人的意志。”
“契约期间，主人不可以侵犯奴隶的生命、尊严和贞洁。”
“契约时长：一年。契约将在主人抵达光荣帝国一年后自动解除。”
文字拟好，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莹蓝色的光芒。
苏维尔检查了一下契约文字，觉得有些好笑：“这哪还是奴隶契约啊……都快被你改成雇佣条例了。”
“我宁肯死在荒芜之地上！”女人沉声说道，“也不会给一个不死族玩弄我尊严的机会！”
苏维尔好笑地摇了摇头：“好说好说……贞洁，呵……我一个死人，血液都不流动的，怎么侵犯你的贞洁……”
“你！”女人瞪了苏维尔一眼。
言语上调戏这高傲的女子，让苏维尔感觉到一丝愉悦。尽管这愉悦感的确恶劣。
作为一个“拥有人类灵魂的不死族”，他对于女人的尊严和……贞洁，的确没有半分兴趣。尽管眼前的这个女子的确美貌艳丽，贵族气十足。
他既不想玩弄女人的精神，也无意施加更多痛苦。
他想要的，只有自由。
“对谁起誓？”契约拟好，苏维尔问道，“天灾？”
“你一个准备背叛天灾的家伙。”女人瞥了苏维尔一眼，“还敢对天灾起誓？”
“那你准备让我一个不死族对着圣光起誓吗。”苏维尔耸了耸肩，“我虽然并不介意，你能放心吗？”
女人沉默了一阵，缓缓地说道：
“对……魔网起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