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立威（五）
这成语“信口雌黄”说的就是王衍，他在谈论玄理时，经常手持白玉柄的尘尾，手和玉柄的颜色一样白皙。凡是他觉得道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马上更改，世人称他是“口中雌黄”。
信口雌黄，当然是王衍的看家本领！
马玉今日可是见识他讲歪理的厉害了！
难怪论清谈，天下无人是其对手！
他还真是会转移矛盾，准备以这么多国子生来挟制自己，以此来强迫自己改变主意！这小聪明，若是用在办实事上，西晋最终还会如此悲惨地灭亡，陷入异族人手中！
马玉只能是顺着大家意思道，“本王早有此意，那是必然！”
“既如此，士子们还不快快拜谢殿下？”见到马玉默不出声，王衍又煽动起来，挑动国子生们的情绪，将现场激情完全点燃！
现场立时如同菜市场一般吵吵闹闹，无数人疯狂若喜！
马玉颜色往右方一瞟，顿时一声巨吼传来。
“肃静！”原来是石勒突然一声暴喝。
刚刚一直都是文绉绉，拽文拽句，石勒是一句也听不懂，郁闷的都要睡着了，终于是到发挥作用的时刻。他自然也欣喜万分。
他本就是天生大嗓门，再加上全力一吼，这威力不下于防空警报，看到如同煞星一般的石勒，顿时菜市场一样的现场，逐步安静起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既然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士子们放心好了！”马玉清了清嗓子安慰情形激动的国子生们，接着话音一转又加大音量道，“士子们参差不齐，本王自然要挑选最优秀的学生！万不能玷污了本王的名号！”
士子们顿时是心中彷徨不已，经学博士亲传弟子都选之又选，何况这太子呢！真是非常好奇和担心，太子是如何挑选弟子！
要知道，这里不仅仅国子生，还有许多太学生。国学和太学虽然是并立，但是讲学活动大多都是在一起。
国子生可以凭借祖荫，一辈子荣华富贵，但是对太学生，这可是难得一次鲤鱼龙门的机会。
却见太子殿下，缓缓走到了国子祭酒王衍面前，看来他们应该是商议如何挑选，看经堂表现，还是籍贯出身？那些普通出身的太学生，顿时是汗流浃背，知道只怕是愈行愈远。以国子祭酒的地位，他绝对只会推荐门阀士族的弟子，只会推荐那些国子生！
马玉直视王衍，大声开口道，“本王安排搜集整理的农学、医学、工学、算学等书籍，如何了？”
“这……”王衍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白玉炳麈尾，一副浑然不解的样子！
王衍被贬为国子祭酒，管理国子学和太学。沉静了短暂时间后，很快又是如鱼得水！这里经学博士这么多，可不真是谈玄的好地方。
况且他又曾经是朝廷高官，琅琊王氏出身，名满天下，是当今太子的岳丈，又是这里的主官，这群经学博士，无论多么牛逼，怎么也得看他的脸色。
作为当今第一清谈名士，舌战群儒，天天吹牛逼混日子，任何人都辩论不过他，这是何等快哉，只怕是神仙都没有这样的快活！
他很快就爱上了这里！
正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别说国学、太学的正常管理和监督，就是太子亲自交代的事情都从未当回事，他以为马玉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定然追查起来。
但王衍依旧是神色不改，道貌岸然道，“殿下，国学、太学只教导五经！这些都是奇淫巧技，万万不可玷污了圣堂啊！”
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信口雌黄，无事人一般，这也是他即使答不上来，也能立于不败之地的主要原因。
马玉却是不为所动，丝毫没被他带跑偏，厉声呵斥道，“到底有没有？”
王衍手中白玉炳麈尾又是一转，摇了摇头！
麈尾是古人闲谈时执以驱虫、掸尘的一种工具，魏晋南北朝的名士们喜欢随身携带，形状和后世的芭蕉扇类似。但现在还未到6月，哪里这么多蚊虫？
这和潘安的弹弓一样，都是这些名士拿来装逼的！
马玉早已看不惯，一把将王衍手中的白玉炳麈尾抢了过来！直接没收了他的装逼工具，用力地往地上一摔，现场顿时突然地安静。
王衍更是措然不及，想不到这个曾经看不起的窝囊废女婿，突然变得如此粗鲁，果然不是一路人啊！顿时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马玉。
还是大女婿贾谧好啊，有事没事，可以坐下来，陪他一起高声清谈辩论，可惜现在早已经做了早死鬼！
马玉却是突然哈哈大笑，对士子们高声道：“现给你们一个可以被本王收为弟子的机会！”
“现场任何士子，不论籍贯、出身，不论是太学生还是国子生，都可以和国子祭酒清谈，话题和内容不限，但要谈满一炷香的时间，皆可成为本王弟子！”
“给你们四天的时间，不过可要辛苦国子祭酒了，这么多士子排下来，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啊！”
“可明白？”
马玉的话音刚落，人群又是议论纷纷。
只是谈玄，并不计较结果，这就是送分题啊！
况且王衍是天下第一清谈名士，多少人梦寐以求，和他能攀上关系，甚至是讲上两句话，若是被他夸上两家，那更等于是拿到了北大、清华的保送名额啊！
他平日眼皮高高，即使是一般的国子生都懒得看一眼，那些太学生更是不屑一顾，现在有了面对面清谈一炷香的机会，这是何等的骄傲和荣耀！
王衍瞬间就呆滞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也算是作茧自缚，太子殿下是顺水推舟，借助这些士子们的手，来狠狠地地惩罚他！这是他要那自己这个老丈人，来给朝廷中的大臣们立威！
按照这要求，每人一炷香时间，这一天最多50人，这可是足足有近200名士子排着队等着，士子们可以休息，可是他别提休息，就是吃饭睡觉，也要有士子追着和他清谈！
“殿下，老臣名满天下，你不能这样对待老臣！”王衍此刻再也没有风尘外物的神俊，一张脸就要哭出水来了！
“此事只能怨祭酒名声太盛，这些士子们太爱戴祭酒公，做梦都想和祭酒公谈玄啊！”马玉哈哈大笑着离开。
经此一事，不说庸政懒政，只怕是王衍早也不敢和人清谈辩论，这一辈子的话都要这四天四夜给说完了！
“老子看你以后还如何清谈，不谈死你！”这种变态的处罚方式，如同马玉记忆中新闻，老板处罚上班时间嗑瓜子的员工一样，不是喜欢嗑瓜子吗？给你一百斤，一直跟我嗑，嗑不完，不允许休息睡觉！
“哈……哈……”看到士子们已经有组织地排成队，准备轮流找王衍高论一番，马玉大笑一声，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