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袭杀。
夜黑无月，秋风萧瑟，吹得发丝拂动，衣袂猎猎作响。
风，很大。
枝摇叶落，冷意袭人。
约定时间是二更，简锋先来一步。
因为约定是他先提出来的，提前来此恭候，也是出于礼数。
生死之战，胜负难料，但该有的礼数不能缺。
简锋神情冷峻，眸绽精光，手持长条包裹，那里包着的就是他的战斗伙伴，狭刀。
曾经有人向他建议，应该配一个刀鞘，但被他拒绝了。
他认为，刀跟人一样，都不喜欢被束缚。
刀鞘可以养刀护刀，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束缚了它。
这把刀陪伴他出生入死，征战多年，他把它视为朋友，搭档，伙伴。
二者心思想通，他不喜欢的事情，相信这把刀也不喜欢。
男儿生于天地，当快意恩仇，无拘无束。
刀，也一样。
远处，有道黑影静静地矗立林中，穿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
他是跟在简锋身后来的。屏息潜行，掩饰的极好，所以没有被简锋察觉。
他目光复杂，贴肋夹着一把弓，铁胎弓，几乎与人等高，非力大者不能持有。身后背着箭囊，装满了无尾翎的铁杆箭。一般来讲，这种铁杆箭矢只适用于机括连弩，而不适用弓弦攒射，因为人的力道不如机括，但情况也有例外，比如持弓的人箭技非比寻常。
他敛住气息，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幽灵，融入黑暗当中，沉默死寂。
夜空下，从远处隐约传来打更的梆子响，二更刚至，一道衣袂飘飞的人影从远处掠近，落地如羽，点尘不惊。
虽然是瞎子，但与常人无异，单凭耳力观察四周，比用眼睛看到的还要真切。
尤其是在漆黑无月的夜色里，瞎子，比常人占优势。
高手搏杀，细微优势都有可能成为胜败的关键。
眼盲的老僧低咏佛号，道：“简施主真乃信人也，岂不知，过了今夜，阁下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简锋淡然道：“了然大师安好，不错，简某可能会没有以后，但大师你也未必能有命见到晨起之时的太阳。”
词锋如刀，犀利异常。
“阿弥陀佛。”
“多说无益，动手吧！”
话落的刹那间，万籁俱寂，四野无声，天地间陷入死寂，就连风好像都停了。
无形的氛围滞闷，压抑。
简锋掌中微微发力，随着撕裂的声音响起，布帛碎片乱飞，雪亮的狭刀寒意四射。
瞽目神僧双手合十，再咏佛号。灰色的僧袍好像被风鼓了起来，袍袖呼啦啦随风摆动，有无形的气流围着周身环绕。带动得周围的泥土飞扬而起，落叶纷飞，靠近他身体的落叶当即被气流绞碎。偶尔有一两片没有被风掠到，刚沾到他的僧袍，眨眼间就被震成齑粉。
募地，老僧双掌外翻，一股炽热刚猛的罡气呼啸着卷向简锋。
“来得好！”一声断喝，雪亮刀光恍似划破了天地，打破了黑暗，匹练一般地劈开迎面席卷而来的罡气，直奔老僧的顶门天灵。刀未近，但散发的寒意已经砭肌刺骨，几令人的血液凝固。
老僧身形瞬转，避开了临头一刀，周身涌荡炽热气流，脚掌踏地，身形疾进，袍袖翻飞，幻化漫天掌影罩向简锋。
劲风四溢，使得周围温度瞬间升高，炽热如烘炉，仿佛能融金化铁。
颜色赤红，变得有些金灿灿的双掌在数以百计的虚虚实实，纵横交错的掌影当中迅捷突进，一掌抹向简锋咽喉，一掌拍向天突穴。势疾力猛，令人闪避不及。
陡然间，简锋急退，回刀反削，刀光凛冽，寒意四溢，飞出千百支狭细的刀芒，像是炸裂的星辰，崩碎的细矢寒芒四面八方的飞驰散射。空中发出嘭嘭嘭的撞击和爆裂声。而简锋早已退出两三丈之远。
双方的接触骤急，稍沾即走，刹那间的接触攻拒恍若电光石火，虽然短暂，但业已探查明白，对方都不是弱者，是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强悍对手。
老僧神色奇异，道：“难怪谢中君折损于你的手下，简施主果然不凡。”
简锋面无表情地道：“大师也绝非弱者，堪称简某出道以来，最强劲敌。简某没有伤你之心，但动手无差，刀剑无眼，请大师见谅。”
“生死各安天命，相打无好手，简施主无需介怀，请。”
“有稽了。”
这一次是简锋主攻击，炫目刀光乍闪，亮光刺破了黑暗。
面对强劲对手，他没有藏拙的必要，也是浪费时间。
上手就是惊天八式的第一招，“天崩！”
刀势起，劲风袭人，锋利的刀气连周围的空气都绞得细碎，空中响起咔嚓的炸裂声，流光闪射。周围泥土飞扬，地面上被切割出一道道深深地刀痕。
被炫目刀光卷入的老僧瞬间失去身形，空中响起暴叱，“大梵问天掌！”
轰！
刚猛的掌力与刀光猛然撞击，凝若实质，对撞产生的劲气乱流向四面八方席卷扩散。
老僧的身体由实转虚，幻化出百十条影子，在半空中聚而合一，逸射惊鸿一般的急落下来，一双淡金色的手掌携带着蚀骨融金的炽热力道拍向简锋后背。
简锋疾行丈余，随着大旋身，掌中狭刀横河一般的反切旋进，犹如弦月般的弧光乍现，这道光快得让人几乎出现短暂的视觉障碍，除了一缕极细且耀眼的瞬闪既至的弧光，再也没有其他，带起的破空锐啸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像是呜咽的鬼魂在尖嚎，赫然是惊天八式当中的第二招出手。
“天齑！”
迅捷无比的犀利刀芒旋切下盘，人在半空中老僧化不可能为可能，身体甫地前伏，彷如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避开险之又险的那一刀之后，如影随形，居然黏住了刀势，随着回收变招的劲道瞬间期近，恍若电光石火，那种快，已经很难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像是幻觉。
一双肉掌刺破了空气，迅捷的插向简锋的胸膛。虚幻的人影在人期近的时候，重新变得凝实，压力骤增，速度更快。
简锋闪避不及，他猛地吸胸弓背，狭刀闪电般的回斩，途中又猛地变换方向，由横斩变成了竖切，变招的速度之快，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反应。
刺啦，噗！
布帛崩碎，碎片纷飞，血光迸溅，老僧左臂拖肩而飞的同时，另外那只手正中简锋的胸膛，可惜，力道不足，堪堪刺破了外衣与浅浅的一层皮肤，造成一道划痕，没有伤及根本。老僧瞬疾侧闪，身体飘到丈外，两只袖子变成的破布条，右臂裸露，左肩断臂处血流如注，他却仿佛没有痛觉，脸色异常平静。隐隐露出一抹湛然与镇定。
“你赢了。”
简锋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呼吸不稳，“侥幸。”
“不出三日，还会有第二人前来，简施主保重。”
老僧捡起断臂，急纵而走。
简锋凝立不动，几个呼吸之后，他哇地吐一口滚烫血液。瞽目神僧，果然不凡。已经躲开了他那招致命的攻击，但潜入体内的内劲依旧灼伤了他心肺周围的几条主要经脉。身体稍一有动作，逆血再次涌上喉头。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瞽目神僧断掉一臂，但内伤比断臂的伤势更重，锋利的刀气在体内四处游走破坏，使得他不得不极力地压住乱窜的气劲，得尽快回到本地分舵，择一静室疗伤。
他在夜色勉力奔走，募然，背后响起急促的破空声，没等他有所反应，一支铁杆箭穿胸而过，带出大篷血液，要在平时，他能躲开，但现在伤势沉重，致使身体跟不上大脑反应。老僧晃荡几下，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