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竹西布庄

竹西镇这个镇子本就不大，这所谓集镇也不过是条窄小的街道，加之两方摊贩围堵着，三人若并排走便显得拥挤了，故而便是慕容悦和华歆一道，而华盛则是独自在后头跟着，华歆一路上蹦蹦跳跳，她甚少出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海上与家中度过，因而一出来自是让她如出了笼的鸟儿一般不甚愉快。

这里实在不像京城有那么多新奇的小玩意，而且还并非节日，故而东西摆放皆是日常用品，走了不多时，便是逛遍了整条街，而来到了街尾的一家名为“竹西布庄”的小店，华歆指着店门前的牌匾笑道“就是这一家，听说这家店卖的布料款式最是新颖漂亮，就是价格上贵了些”。

华盛笑道“再贵能有多贵，走，哥哥今日就为你买身好的”

敲此时，门外头来了一顶轿子，那老板娘忙着出门迎那贵客，华歆等人径直便先入了店内。

店内小二正将一批新货摆上右方货柜，华歆的眼一瞬间便被那刚刚摆上的一罗兰色的绫罗所吸引，拉着慕容悦便到了那布料前道“姐姐你看，这匹布多好看啊”随即用手抚摸了去，像是极为享受地呵呵笑道“而且好滑啊，这么好的料子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

那小二见着华歆华歆的穿着，再见她用一双黝黑的手抚摸着自己店里新进的绸缎，便扬着眉毛，像是赶苍蝇一样将她的双手赶去，道“姑娘，这可是江南来的素绫，好几十两一匹，我想你还是看看那边的布匹吧”说着，指着左边不显眼位置的那些颜色已经退了些许，布料粗糙的麻衣。

华歆没好气地看了眼那小二道“这衣服摆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让人挑的吗，难道还不让人看看了”

敲此时，那老板娘也进来了，见着华歆的所言，便是走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便，出言嘲讽道“这衣服可不是为了给你这等人看的摸的”正说着看便扬着手便将三人推到了一旁，继而满脸堆笑地将那刚刚从轿子里下来的女人让了进来道“夫人哪，您看看可有您喜欢的”

这女人年纪大约三十好几，生得柳叶细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因为微微上扬而显得有些刻薄，她抽出手瞧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是只有这些货色，没有新来的了”

老板娘谄媚一笑道“夫人，您瞧瞧，这些可都是刚刚从苏州和杭州运回来的绫罗刺绣啊”

那女人用余光瞧了眼，继而挑了约莫三四匹，这其间就包括着华歆方才挑选的一匹布，又看向一旁的随从丫鬟道“也就就这几件上得些台面，罢了，今日就先挑着这几匹吧”

那老板娘笑道“夫人高贵非常，眼光也自是最好的，方才选的可是咱店里刚刚回来的杭罗和苏绣，相信哪，夫人穿上定可明艳动人”

“那是自然”那所谓夫人抬起下巴傲慢道“是宝是废岂可逃得了我的眼”

贾华盛看了眼华歆，继而上前看着那女人“夫人，这衣服可是我们先看上的”

那夫人瞥了一眼贾华盛，继而看向了那老板娘道“怎么，这生意你是不打算做了”

那老板娘只看着她道“怎么会呢，您看看这些人的穷酸样，像是买得起这布匹的吗”

“喂，你怎么说话呢”华盛说着便看向那老板娘道“我们今天就要这衣服了”

老板娘上上下下瞧了他，冷笑了一声方才看向他道“酗子，这匹布价值可是七十五两，我看你全身上下加起来大概也只够付个零头吧”

“你坑我呢”华盛道“一匹布要七十五两”

“七十五两都付不起还好意思进来买衣服”那夫人和老板娘相视过后，不由得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

那夫人华歆可是半分不陌生的，便是竹西镇县令游铭的夫人温思瑶，这夫妇二人在竹西镇的恶名可是响当当的，她惹不起自然是躲得起的，便拉拉华盛的衣角道“哥，算了，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温思瑶只搭着双手哼了口气嘲讽冷笑一阵尖着嗓音在几人身后道“我看啊，你这店里头的布匹价格还是过于廉价了，什么阿猫阿狗手里拿两个铜子都要凑进来瞧一瞧”

老板娘低头笑道“您说的是，是该提些价格，免得一些穷酸乞丐进来污了夫人的眼”

慕容悦见着这二人欺人太甚的模样，便是又走上前去，看着她傲慢一笑道“我听闻竹西镇有一种老鼠，生得丑陋不堪，浑身散发恶臭，人人皆畏之以鼻，它却之道人们皆是敬畏它，眼见它来纷纷给它让道呢，于是越发横行霸道，甚至在白日里出没，却不晓得这等粗俗脏物，随便来只猫来只狗便足以了结了它，如今看来，当真是无独有偶，畜生如此，原还有这等品性相类的人，当真是有趣滑稽”

任是谁，听着她这话都晓得这话里之意，温思瑶自然也不笨，听过罢了，便是看向了慕容悦，手才要扬起，便被贾华盛抓住，贾华盛道“夫人高贵非常，难不成还要在这闹市里打架不成”

温思瑶看了眼围观的百姓，放了手道“我不过是要教教这丫头，有些没来由的话说得可要注意一些”

慕容悦道“我不过是直言相告，你所挑的，所穿的，其实不过是破烂衫子而已，价值嘛，更是称不上价值的”

温思瑶冷笑一声道“一个身上穿着粗麻的人，也认得什么是好衫子吗”

慕容悦瞥了眼温思瑶道“杭罗云锦苏缎，其间最是上等的当数云锦，一匹千金都不足为奇，而你身上穿着的，以及方才看中的不过是绍兴出产的素罗，杭州罗中尤以花罗价格最高，而绍兴素罗，到底不过是平民百姓家的粗布罗杉，不过因着漂洋过海而添了些路费罢了，若要上得台面，终究是哗众取宠了些”

那老板娘听着她这话其实，显然是要砸自己的招牌，便是上前哼了口气道“就你一个土丫头，也认得何为素罗花罗，我看哪，你还是赶紧滚吧”

慕容悦拉过温思瑶方才挑了的三匹其中一匹布道“这水织工艺糙得很，莫说是与绞纱孔眼的花罗相比，就是在素罗里头都是下等的，一匹七十五两，其底价至多也就是个零头吧，到底是夫人财大气粗，花着重金去买寻常布衣”说着便将那匹布如破烂一般扔了回去。

贾华盛听罢看向众百姓笑道“原来也只是团破布啊，物以稀为贵，这江南的破烂玩意到了咱们这儿倒成了宝物，你们说说看，咱们这的破烂到了江南人那儿会不会也有些财大气粗的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将它好生供着啊”

温思瑶听着外头百姓传来的一阵嬉笑，脸上自是难看得很，继而看向一旁的丫鬟和身后的随从道“都是死人吗，没看到这刁民犯上无礼，给我把这些人抓起来”

贾华盛道“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看着，夫人难不成还要当中欺负人不成”

温思瑶笑道“我是县令夫人，这儿就是我说了算，来呀，给我把人抓起来”

三人拉扯之间，慕容悦身上的玉佩不慎自身上滑落了出来，正此时，三人也已被钳制住，温思瑶弯下身将那串挂着璎珞的玉佩捡起，她自小生得富贵人家，一摸那玉便知定是块上等的美玉，而且价值绝对不菲，再一看慕容悦和她方才的所言，道“这玉，是哪里盗来的”

那一块玉正是于枢阳赠与自己的，亦是她唯一保存着关于他二人的东西了，她挣开了那侍从，正要去夺回来，温思瑶一转身，将玉高高扬起，看着她道“你若是再动，我就将它摔碎了”

慕容悦停下了手，看着她道“还给我”

温思瑶微微一笑，抚着那玉道“这玉通透无暇，自是玉中之极品，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那是我自己的”

“你的”温思瑶轻蔑地打量了她一遍，笑道“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家里偷来的吧，不怪你知晓那些，我们竹西镇素来对人口排查严格得很，从来不收没有来历的人，你今日若是不交代清楚，莫说这玉拿不回去，就是你这个人都不一定可以走得出去”

“她是我婶婶的女儿，因为家里闹饥荒所以来了我们这儿”贾华盛说着便上前将她护于身后。

温思瑶听罢长长地笑了一阵“闹饥荒，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跟你们家扯得上边的，按我看，定是哪个贼窝里出来的，这玉，如今我就收走了，等找着它的主人我再将你交官法办”说罢，便带着下人们扬长而去。

贾华盛正要上前理论，慕容悦拉住他道“算了”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那婆娘分明是要讹了你的玉，咱们岂可叫她称心如意了去”

华歆低下眼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直撺掇着要来看布匹，买布匹就不会遇着那恶婆娘”

慕容悦见着二人的自责，面上便是微微一笑道“罢了，她说得没错，那玉本就不属于我，如今丢了也算一了百了”再一抬眼，便是看见一人朝此处跑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