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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关松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何府内外早已芳草萋萋,仓庚喈喈,何府上下,大厅内外,前来之客多矣,细看之下,来往之人有江湖上人称一剑锁喉的白克因,也有用毒高手魏瑞之,断案高手花睿,一众之人高朋坐于厅间,不过这些人今日来此可并不是来这儿欣赏风景的,他们都是何耀显的儿子何正天邀请过来的,其目的,是为了要解决昨日书房之内的那封信。

信是普通的信,用的纸是松江谭笺,墨是上等徽墨,信上的内容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今青鸟传信,余容续陈:癸酉年丙寅月丙辰日”。

癸酉年丙寅月丙辰日,这可不是今日或者昨日之期,而是去年的日期,去年的正月廿七,对于常人而言这只是个普通的日期,可配上上头那句话,却足以让他大惊失色,一下子瘫软在那虎皮的缛上,信中所指日期,所述事件,他人不知,他自己却清楚得很,去年自己的儿子因为在平县强抢民女,而获罪入狱,审理此案的高鹏清铁面无私,竟连一丝情面也不给自己,一气之下他便让人将其一家全部灭口,而那无辜民女的一家自然也未能幸免,平县地处偏远,不是有强盗流寇为乱,且天高皇帝远,此事自然传不到京师,就算底下有些怨声,凭他的地位自然可以将其压下。

而今这人来信,他慌乱也并不慌乱,因为同样的信他已经接连收到好几封了,自三月之前,每隔一段时日他都会收到一次这种信,可是除了偶尔寄些信笺之外他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像是孩子恶作剧一般,可是任他如何去查竟然都查不到丝毫线索,那信就如同鬼魅一般,无数个夜里他都在梦中被那满身是血的鬼魅掐醒。

上个月就在他掐准了时间段在府邸里设下了天罗地网,高价请了江湖中所有出了名的杀手准备来个瓮中捉鳖之时,竟在眼皮底下叫人将他给救走了,他连个面儿也不曾见到。

如今,他又来了,依旧是来无影去无踪,那信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自己书房的桌上。而他所说的余容续陈究竟是何意思,是还有其他案子吗,还是对于此案他已有证据了。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用这种方式进行挑衅,究竟想做什么,是认定自己定然找不到他吗。

然而经过连日的疯狂追查,竟然一无所获,这无疑使他更加害怕了,何府的守卫素来是森严的,况且自处上个月收到信件之后,他就加强了防卫,府中之人更是草木皆兵,他竟然能够在这样的守卫下进出自如,这种惧怕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

四日前,他的门生赵鄂给他送来了一份礼物,本是一个十六七的女郎,生得极为尤物,虽然他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对这样的一个尤物怎能不心痒,正当他要行朝云暮雨之事来放松之时,可是突然听得屋外一声动静,再看看那女郎,不知为何,看着那女子,眼中竟浮现出汩汩流淌的鲜血,那些死人之相竟然历历在目,仿若在他眼前徘徊,他可怕极了,于是在鸳鸯被里,不由自主地,把那十六七正直芳年的女郎生生地掐断了气息,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那是恐惧,是不解,是怨恨,他看到那双大大的,美丽的如同秋日里的潭水一般眼睛此刻就这么如同定格在那,就那么看着自己,吓得他从床上滚落,随后仓皇逃出。

他突然明白了那人这么做的原因,他是要把自己给逼疯,让自己时刻受着煎熬,可是他忘了,他是何耀显,绝不可能就这样被打败,他做事素来狠辣,且做事一向是不留后路给任何人的,但他可以确定,在这些被他戕害的人之中定然有漏网之鱼,可究竟是何人却毫无头绪,他杀的人太多,手上沾的血也够多了,所以真要细数只怕太难,何况他素来多疑,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真叫人白头搔首仍旧一无所获。

所以今日,他召集了所有在江湖之中有声望的高手一方面来守卫自己的安全,另一方面请人去调查究竟这条鱼在何处,倘若再不着手处理,他可以预见自己等不到和他会面的一日便会疯掉。

其中一人先开口道“何大人无需如此担心,想来那贼人定是无证据,想让您自乱阵脚,可惜今日碰见我们几个,相信他定然不敢再有所行动”

何耀显坐于厅中,道“倘若你们能够找出那人并且将其杀死,老夫承诺定不会亏待你们”

陈笑一听到赏赐,眼光立即拉直道“哈哈哈,太师见外了,我们与何公子关系匪浅,那贼人出信恐吓您,这不是明显和我们一众兄弟过不去吗,我们自然是不能放过他的”

“五十万两纹银,只要做成了此事,老夫即刻兑现”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人的嘴脸和心思他自然是见多了,不提钱是不会心甘情愿给你办事的。

五十万两,这不得不让在座的众人吸了一口气,连何正天也有些惊诧,这实在不是小数目,这些钱已经够一个人一辈子的开销了。花睿上前道”太师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既然您如此看得起我们,我们众人自当合力为您除忧,只是可否将此贼的相关线索告知我们”

“若是有线索,老夫岂会劳烦各位”何耀显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倘若有任何线索怎会跟你们在这废话。

官钊道“太师,今日我等来此坐镇,相信那人定是不敢再放肆了……”还未说完,只见何家管家何富贵急急忙忙赶到厅中,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何管家道“你确定就在刚刚”

“自您昨日吩咐,我已让人里外埋伏得严严实实,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出不来,而这信更加不可置信,因为我方才正在打扫书房,一阵风吹过,我不过是捡了一张纸的功夫它就这么躺在桌子上了,若不是青天白日,我们真的要以为是……”

何耀显怒斥道“是什么”

管家支支吾吾道“是那东西”

何耀显看着何管家,哼了口气道“将信拿给我”

何管家赶紧双手将信呈上,何耀显匆忙拆开信封,果然,还是那纸,那墨,那味道,那笔迹。只是信上内容却与昨日不同,今日的信上连半分多余的话也没有了,只有三个新的日期;甲戌年癸亥月丁巳日,庚子年辛丑月丁巳日,壬寅年甲子月丁酉日,末尾却添了一个陌生的日期,那是一个月后的日期,他看完信后颓然坐于椅上,众人自然是猜到了七八分,花睿看着管家道“何府内外各处可都有人看守”

管家道“这是自然,除非那人长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出的去”

花睿看着白克因道“我决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既然何管家如此笃信,我等就去查上一查”

白克因点头,随即就带着一众之人前去分头寻找,这一行人寻遍了何府内外竟一无所获。

自然是会一无所获的,因为他们面对的乃是关松。

关松,许多人听说过这号人物,但甚少有人见过他,因为通常等不及看见他他就已经消失了。就如同他的轻功一般,他的外在更可以说是特别得很,光看那外在实在不像是一个江湖人,至少不像是活在传说里的人,轻功本是清逸飘渺的,会轻功的侠士,并且还是江湖公认天下第一轻功的少年客,怎么也该是一个翩然公子,不想却是长了一张如孩童一般天真的脸,那张脸,那身形,本不像个练武的,可却也是个天生练武之才,那双眼睛,那份身手,这世间只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

现下的大厅只剩何耀显及其儿子,何管家与花睿四人,花睿看着何耀显道“太师,书信可否容在下一窥”

何耀显看着他,半晌过后命管家退下,自己想了想还是将书信递到他面前,花睿倒是聪明得很,所关注的点是信件的本身,对于内容却丝毫没有去看,仿佛是与自己无关,最后才将余光扫到这些字体上,随后将信件呈至太师面前道“其他几封可否让在下再看看”

何耀显让儿子去自己的房内将信件拿过来,随后看着花睿道“可有线索”

花睿笑道“在下确实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还需要加以佐证”

何耀显点点头,这时何正天已经把几封信都拿过来了,上面的两封仍是雪白的松江谭笺,可见该是不久之前的,而压在下面的几封则已经有些发黄迹象。

花睿这次却连信封都不曾展开,自然,他对信的内容是完全没有兴趣的,而且何耀显素来多疑,倘若自己显示出一点点的好奇,那么此事过后自己必然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不过半柱香的时日,他便将书信悉数呈还,道“在下已查到线索,太师只要去查一查灵泉山庄之内,哪一处小筑之内近日有人订购了黄山毛峰并且采撷了兰花装饰屋内,想来便该知晓了”

何耀显不禁错愕,看着他不可置信道“这……就通过这么几封信你就知道了”

花睿笑道“在下可以确定,这些信件,前四封是在同一个地方写的,第五封与第六封则是在其他地方书写的,虽然这六封所用书信的纸和墨是相同的,但是每个地方的墨都是略微有些诧异的,况且太师请看,相比于昨日,今日收到的这封,这信件之上竟还沾有一点茶渍,从余味中不难看出此乃黄山毛峰,而在第五封和第六封信的信封之上竟然淡淡的兰花余香,兰花香气浓郁,置于房内许久物件自然会沾有少许清香,与徽墨在一起,倘若没有留心去嗅自然也就闻不到这淡淡的差别之处了”

何正天继续问道“那你何以确定那人是在灵泉山庄”

“现在并非兰花盛开的季节,而且京城当中适合兰花生长的地方本就寥寥,是以有能力在二月栽植兰花的怕也只有灵泉山庄了吧”

何耀显脸上立即露出喜色,可过后,又显得有些许为难。

花睿看着他道“太师可是有何难处”

何耀显沉思了一下,看着花睿道“你可有十成的把握确定人就藏在灵泉山庄”

这时,其他几人陆续回来,瞧他们的神情便可以看得出定然是一无所获,花睿作揖道“太师若是心中还是犹疑,就让我等去搜集到证据,届时再去追捕贼人”

何耀显想了想,说道“不,这次老夫要一同前去,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里的漏网之鱼,竟然如此命大,这次我定然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消我心头之恨”何耀显道,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缘由,另一个理由则是他忌惮灵泉山庄的主人,若非亲自前去交涉他日若被那人知晓,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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