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医用酒精的效用结结实实震撼了整个朝廷, 若果然顺利推广, 不知能救多少性命, 当真是要流芳百世的。圣人只要一想到不久的将来那史书上的描述和后人的敬仰, 就高兴得很。
前头的先人们太能干,实在没能给他留下太多发挥的余地, 想攒点儿拿得出手的政绩都不容易, 如今有了这个,岂不是天赐的良机?
于是不仅圣人龙颜大悦, 就连后宫的太后、皇后等主子娘娘们也都分外欢喜。她们都是信佛的, 素日无事都要吃斋念佛, 如今若果然能推广开酒精, 岂不是最积德行善的大事?故而不光圣人大肆嘉奖,她们也都各自表了心意, 赏了许多东西。
褚清怀举荐有功,且是他治下的,自然算一份政绩;而原创者展鸰和席桐更是没的说,唯独一个清宵观,倒是有些难办。
若果然论功行赏, 清宵观合该是跟展鸰和席桐两人一并位居头功的, 只是如今天下大多推崇佛教, 这冷不丁冒出个道教的大功劳……不赏吧, 说不过去;可若赏吧, 又隐约有点儿不是味儿。
圣人在这事儿上犯了难, 前后召集大臣商议数回, 到底是疙疙瘩瘩,私下又不免觉得褚清怀此人实在是个公私分明的清官,办事儿利索不掺杂私心,可有时候未免也太过迂腐。就好比这回的事情,反正酒精是那两个百姓做出来的,你折子上只写他们二人的名字不就完了么?做什么还要把清宵观扯进来?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想绕也绕不开……
到底是要脸面的人,圣人没好意思公开打自己“公正严明”的脸,也顺口表扬了清宵观几句,又赐了黄金千两,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至于展鸰和席桐,他不仅大方的赐了御笔亲书的“忠、仁、义”匾额一块,另有黄金千两,白银两千,因听说展鸰和席桐是江湖人,又赐了禁军中通用的宝刀两柄,神弓、劲弩各两副。左右如今也不大打仗,每年做出来的兵器都用不完,白堆着霉坏了,倒不如赏出去,又体面又物尽其用。
至于后宫女眷们,少不得是些绫罗绸缎、古器玩意儿的。
说来,褚清怀也是蔫儿坏,既存心与展鸰和席桐交好,便略使了点儿心眼儿:
事先递上去的折子里,他只写了两个名字,并未提是男是女,而恰恰展鸰的名字又十分中性,又跟酒沾边,所以所有人都本能的将他们当成两个江湖汉子。
然后圣人封赏的当日,褚清怀先领了自己的赏赐和旨意之后,这才笑着道:“都说好事成双,前儿微臣才得到消息,那二人已于年前成亲,可惜微臣不在,不然也该去吃杯喜酒沾沾喜气的。”
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继而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圣人头一个诧异道:“成亲?!”
两个男人成的什么亲!
褚清怀这才一副“哎呀,微臣忘了”的表情,诚惶诚恐道:“微臣有罪,光急着同圣人报喜了,竟忘了提前分辨,这展鸰,乃是一位女子,与那席桐是一对恋人。微臣有罪,还望圣人责罚。”
话音刚落,朝上的议论声就又大了一倍,圣人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和气的叫他起来,“此等微末小事,爱卿不必在意。”
他看重的只是自己的政绩,哪儿在乎弄出来这个的人是男是女?莫说是名小小女子,哪怕是个太监呢,又有什么要紧?
褚清怀就又谢了恩,顺嘴拍了一记马屁。
他自然知道圣人不会在意这些,可对于展鸰和席桐而言,这事儿先说和后说,差的实在太大了。
世人向来轻视女子,若他从一开始就点明两人性别,即便展鸰是首功,事后论功行赏时也必然会被大大的忽视;可这会儿都尘埃落定了再说,那就大大的不同了。一来,圣人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赏赐和夸赞自然不好收回;二来,众人必然会震惊于一个女子竟也有这般本事,不管是他黄泉州,还是酒精,亦或是展鸰本身,会被舆论进一步推到更高的位置。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一家客栈,都是好事。
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日后自己还有用到人家的时候,而且难得女儿与她交好,权当卖个人情吧。希望她看在今日的份儿上,日后能多照顾锦儿些个……
圣人果然越发欢喜起来,褚清怀又趁机道:“正因圣人治理天下有方,这才能叫百姓安居乐业,又得人杰地灵。不然她一介小小女子,如何来的这般奇巧心思和本事?”
众朝臣不甘示弱,都纷纷跟着奉承,圣人更加开怀,也觉得这女子不错。
“果然是双喜临门,他二人乃是大庆朝的功臣,如此,便再加赏一对如意,一对玉璧,两斛珍珠,取珠联璧合之意……”
这些东西又跟单纯论功行赏不同,乃是完全的私人性质,这就算是入了圣人的眼。
不少朝臣都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又暗骂褚清怀奸诈,他们兢兢业业一辈子,有几人儿女成亲时能得到过圣人的祝福和赏赐的?此等荣宠,何止是祖坟冒青烟,只怕祖坟烧焦了也未必换的来!那对夫妻还不对他死心塌地啊?
消息传到后宫,正等信儿的太后和皇后等,以及几位过来听新鲜的公主们也都镇住了。
“竟,竟是位巾帼?”
消息是小太监一段一段传回来的,一开始皇后听说展鸰是个年轻女子时心头就是一咯噔,生怕她身怀奇功被招进宫。外有褚清怀一党扶持,又有功在身,且想必那女子本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岂不是自己的劲敌?
结果还没想出对策呢,后头小太监又气喘吁吁的进来,说了她成亲的事儿。
众位娘娘齐齐松了口气,再说笑夸赞时就真诚多了。
成亲好啊!哪怕她是个天仙呢,已经嫁人了就没有威胁了!当今颇好脸面,如何做得出夺人妻子的事儿?
皇后带头笑道:“难得亲身经历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本宫是十分敬佩的,说不得要跟在圣人和母后后头,也再多添些赏赐……”
她都表了态,其他的娘娘们也不好沉默,都或真心或假意的出了点儿,连带着几个公主也都跟着凑趣,或是两匹缎子,或是几样宫中首饰的,不一而足。
所以这会儿展鸰和席桐收到的赏赐就十分壮观,光是后宫女眷们指名给展鸰的,就足足装了六辆马车,还有赏给他们俩的,直接就将一座空院落塞满了。
将使者送走之后,褚锦带头上前贺喜,“恭喜姐姐姐夫,如今你们也算是京城的名人了!”
“什么名人,想必褚大人暗中出了不少力呢!”展鸰笑道。
才刚使者就模模糊糊的提了一嘴,再一看这明显优厚的过分的赏赐和构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也是姐姐你该得的!”褚锦浑不在意道,说着,又去问席桐,“姐夫你说是吧?”
自打俩人成亲之后,褚锦就改了称呼,不再喊他席大哥,直接叫姐夫了。
这两声姐夫直叫席桐通体舒泰,浑身三万六七个毛孔都张开了,当下一本正经的点头,“不错,你姐姐最是个有本事的,都是她该得的。”
见他们一唱一和,展鸰也是无可奈何,又看着那足足摆了两间屋子的绫罗绸缎,只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给自己的六车赏赐里头,光是布料就能有五车!
“大家还真是喜欢送布啊,”她由衷感慨道,“早前你从江南弄了那些来我就觉得够精致,谁知今儿竟也有福气看见更加奢华的,真不愧是皇家出,而老家和向往的对方往往都是重点照顾对象。蔺秀才饱读诗书,听说也对律法、案卷颇多研究,岂不不知道这个道理?
展鸰也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不是想着束手就擒前,再去心上人坟前拜祭一回?”
张同知点头,“本官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一旦下狱,再出来可就是数年之后了。”
话虽如此,可他们心里却都隐隐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漏掉了,那线索只在他们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又迅速消失,根本抓不住……
如今旨意已经下来了,医用酒精和烈性白酒的生意已经正式划归国有,还是沿用了之前展鸰他们的销售方法:每坛都编号,具体到销售个人,严格控制买卖,日后出事也有迹可循。
到底是直接拿了人家的劳动成果,圣人好歹还算有点良心,给留了点儿余地:
除了官府衙门和正规在册的药铺之外,还特许一家客栈经营,不过每月都有定额,饶是这么着,也真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这会儿的酒精和白酒就如同盐铁茶,堪称暴利!
展鸰和席桐也没想着独吞,又主动跟衙门那头合伙,还额外拉了清宵观那边。
其实他们颇有些替清宵观的道士们鸣不平的,到底是贡献了蒸馏器啊,竟然只得了一千两黄金的赏赐?
别怪他们贪得无厌,只是这个赏赐比起他们得的,简直不过十之一二!
好歹您老赐个匾啊!也就是多写两个字儿的事儿,又隆重又体面,统共能有多少成本?
为此,他们还特意跑了趟清宵观,生怕那群可爱的道长们因此事跟他们起了隔阂。
本来两人去的时候还有些惴惴的,路上都翻来覆去的斟酌了说辞,谁知还没进门的,几位熟悉的道长就笑容可掬的迎了出来,又连连道谢。
早前清瘦的王道长如今俨然是红光满面,胖了不知多少,“两位道友快请进!”
展鸰和席桐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拖了进去,一路上两人四只耳朵里灌满了感激和溢美之词。
“到底是你们有见识,又果决,这招果然好使!”
“无量天尊,咱们清宵观终于时来运转,竟得了圣人夸赞了!”
“一千两,足足一前两!我做梦都没胆量梦见这么多银子!那可是黄金呀!”
“正是,正是!贫道的眼睛里头现在还有金光哩!”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都对这种反应有点儿惊讶。
宋道长看出他们的诧异,笑道:“两位道友不必介意,我等本就是修行的人,青菜萝卜惯了,日日粗布麻鞋,那些个绫罗绸缎哪里用得上?”
早前他们都没敢指望还能得到圣人的亲口夸赞!
“托你们的福,如今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得了风声,连日来登门的居士见天翻番,香火旺了许多!”张道长亦是心满意足道。
假以时日,他们清宵观必然能够重现祖上荣光,成为这大庆朝一等一的圣地!
就听王道长又语重心长道:“两位道友莫要介怀,我等所求不过如此罢了!”
展鸰和席桐不由得十分震动,心道果然是修行的得道高人!这个思想觉悟就是不一般!
两人肃然起敬,心神俱震,忙收敛心神,也跟着行了一礼,“受教了。”
啊,他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都是大师啊,何其无私,何其出尘!他们简直将人家想的俗了!
罪过罪过!
然后就听王道长继续严肃道:“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给了银子……”
一众大小道士纷纷点头,“正是!”
有了银子什么都好说,足足千两黄金,三/五个清宵观都够整修的了!
展鸰&席桐:“……?”
等会儿,道长,你们是不是哪儿不对!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