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地府2

有一个鬼差注意到苍澜的目光,也扭头注视着他俩,然后咕哝了一声:“两只普通的鬼,有什么好看的。”

李章反映了过来,悄声道:“那群鬼差认不出我们的身份!”

没错,苍澜刚才的轻轻一点,竟然将他俩的真实身份给隐藏了起来,那群鬼差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他俩是阎王的特级通缉犯。

安宁非常感激地望了一眼苍澜的背影,他已经登上船了,被四五个鬼差包围着驶向了阎王的办公室。鬼差们都很清楚,就算犯下了逃跑的重罪,地府也完全奈何不了这条龙,他当初被囚禁在地府永生永世,就算处罚也不过是一个口头上的处置,在永生永世上再叠加几百年的囚禁?真可笑。

她拉了过李章,插进了排队要渡河的鬼魂队伍里,这是她第一次到地府,即使从鯥的嘴里听过无数关于地府的事情,她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议,一颗心脏跳得奇快无比。

李章顺着她好奇的目光,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河滩,河滩上布满了大均一的黑色石头,方方正正,有些磨脚。河滩上有一个非常大的渡口,无数的摆渡人,分辨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蒙着脸,无声无息地撑着一艘不大的船,行驶在丝毫不起波滥河面上。

排队上船的队伍很缓慢,也非常有秩序,不需要鬼差维持秩序,甚至有些鬼魂不愿意排队,站在队伍外等待着什么,可能是等待家人一同投胎,可能是对人世的流连。

大部分的鬼魂,面无表情地排着队伍,不与旁人闲聊,可能是因为没有必要,如果判官认定没有罪孽,他们只需要喝一杯孟婆汤就能投胎了,记得谁又不记得谁,有什么影响呢?不如省点口舌,默默排队回顾自己悲惨的一生吧。

李章和安宁站在其中,肩并着肩,他们的窃窃私语在一片肃穆中显得很明显、聒噪。

李章压低着嗓音,问道:“你的兄姊关在哪一层?我们过了河,先去哪里?”

在1865年他虽然死过一回,可是当时死得太透彻,连带着魂魄一起灭去了,没有被鬼差带走过,所以也是头一回到地府,懵懂不知。

有一些鬼听见他们的声音,不耐烦地望了一眼。

安宁低下脑袋,用只有李章能听见的嗓音,声道:“在最后一层,第十九层。”

第十九层地府——很多人只听过十八层地府,甚至连大部分的鬼魂都没到过第十九层地府。没人知道第十九层地府其实是个总的垃圾回收站。

所有的垃圾,所有的怨气都要归结于此,而那四只凶神恶煞的饕餮,就是这个垃圾站的处理器,负责吞掉那些没人想要的垃圾、怨气。

然而,李章他们要抵达第十九层很困难,先不一路的检查、阎王可能布置的陷阱,光是第十九层地狱的入口,他们都不一定能进去。对此,安宁有些忧愁。

“到都到了,如果这次没成功,就当是来旅行吧。再来一次就是了,一定能救出来的。”李章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笑,眼中的清澈就像是河水。

由于是插队,没多久就轮到他们上船了。

这是一艘竹排,竹排上安置了十几个马扎,紧紧挨在一起,所有鬼魂都下意识地不想沾到河水,因为他们早就听过这水会让你眷恋人间,深陷其中,再也不能渡河。

李章踩着竹排板,回身拉了一把安宁。那个摆渡人抱着竹竿,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们。

他赶紧装成一副和其他鬼魂一样茫然无所谓的表情,乖乖坐好。

安宁忍着笑,坐在他旁边,望向千万年没有起过波滥河面。

鯥过,这是忘川河水和幽冥河水的交界。人间的都写着忘川河水,却都不清楚忘川河水只在第一层流淌,殊不知幽冥河水才是滋养地府的水源。

她是妖怪,只有妖灵没有灵魂,所以就算沾了水,也沉不下去。

安宁坐在李章旁边,注意到随着竹排的行驶,有一些鬼魂直盯盯地注视着水面,好像有什么极其吸引自己的东西,在水面上浮现。

突然,有一只女鬼从马扎上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然后迅速沉入了水中,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在水中挣扎了。而别的鬼魂都忙于注视着水面上专属于自己的人间幻影,没有注意到那一个无声无息的自尽。

那个船头的摆渡人像是习惯了似的,没有停下划动水面的竹竿,竹排悠然地驶向对面的河岸。

李章往河面上瞧了一眼,马上定住了心神,平静如同一面镜子的河面上,呈现着一副画面:他与安宁坐在租书店里,两人白发苍苍,对视着一笑,膝下有两个孩子,一子一女,长得像安宁偏多,但是清澈的眼睛像自己。

“你看见什么了?笑得这样开心?”安宁推搡了他一把,李章马上回过神来,嘴角上扬地笑了笑:“只是一片可能会实现的画面。”他更希望自己将来能亲自实现这个白头到老的愿望,不指望一片虚幻的影像。

安宁忽然指着一处河水,哑声道:“你看!”

李章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看似浅浅的河水底下站着一些鬼魂,苍白而透明的脸上竟然痴痴地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沉迷在幻影中无法自拔,这笑容竟然有些瘆人。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摆渡人,突然开口话了,他的声音很飘渺,就好像上的云朵,捉摸不透:“你们不一样。”

李章和安宁都吓了一跳,赶紧装成之前的痴呆表情,不话。

那个摆渡人看着他们装傻,也不拆穿,自言自语地道:“总算有人能听我话了……撑船的时间太久,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安宁与李章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随便开口为妙。

那个摆渡人来了兴致,絮絮叨叨地:“总是载着一船哑巴似的鬼魂,今终于来了不一样的。我活了多久了?几万年?啊,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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