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竞风流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视友谊
苏煦的天性是喜动不喜静，幼年是如此，少年是如此，成年之后，仍然是如此。
可是根据医生的说法，他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苏煦坚持不再见客，前来探视的同事与朋友一般由项飞负责接待，只有一个叫做徐清平的小职员例外。
在听到徐清平这个名字的时候，苏煦破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见面。
“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事情怎会搞成这样？”
苏煦看着眼前这个神色阴郁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道：“赵咏鲲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赵瑞海中年丧子，所以才心灰意冷，孤注一掷。我觉得很困惑，难道是老天爷在跟我过不去？若是那样，死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徐清平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说道：“周婷婷是我学姐，她的死，我有责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在你之前，丁如林来过，他说他压根儿就不该请我们吃饭，他也很自责。付向荣也来过，还有阳琅，他们都表达了强烈的报复心理，不过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我负责，因为人多则乱。”
苏煦冷漠审视着徐清平，问道：“这次你应该不会再添乱了吧？”
“我保证不会。”
徐清平迟疑片刻，问道：“苏先生，如果你这边需要什么帮助的话……”
“不需要。”
苏煦摇了摇头，吩咐道：“你最好是去找一下简莜简院士，说明一下情况，顺便转达一下——我很遗憾，但请不要视我为仇人，因为这会儿，我的仇人已经够多了。”
“我明白。”
徐清平躬身告退。
苏煦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随后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联系人：九十九。
这是一个湾省的号码。
“喂，九十九先生，是我，苏煦。”
苏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新年好啊，苏先生。”
九十九的声音，听起来则充满着活力。
保持心情愉快，是九十九长久以来的养生之道，也正因如此，虽然他上了年纪，可他看起来丝毫不显老。
苏煦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九十九先生，上次在BARROCO庄园里，你跟我说，若以后有机会，请照顾你的生意，我说一定。”
九十九皱眉，他从苏煦的语气当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眼下，机会有了。”
苏煦说道：“我想请你安排人手，来一趟内地。”
“苏先生，这会儿，正值新年啊。”
九十九犹豫片刻，说道：“有生意，当然好，只不过……我们湾省人，同样是要过年的呀。”
“你们这类职业，也享受法定节假日么？”
苏煦平淡问道。
“哈哈，苏先生的幽默谈吐，实在是一点都没变。”
九十九字斟句酌道：“您看，能不能推迟下单，开年之后，我给你一次买一送一的优惠。”
“不能。”
苏煦心平气和，气象万千。
很显然，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九十九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这边的答复，是行不通，那我只能找Luciano先生。”
苏煦淡然道：“Luciano先生必然会觉得很困惑，为什么我要舍近求远呢？我只能这么解释——九十九先生的员工们，正忙着欢天喜地过大年，而丝毫没有考虑过，我这个陷入困境孤立无援的朋友，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一只及时出现的援手。”
九十九叹了口气，轻声道：“行，我接。只是苏先生，请你理解这一点，我之所以在年关答应你的要求，不是出于生意上的考虑，纯粹是因为重视你我之间的友谊。我们在Pugie-Phuket的BARROCO庄园里喝过酒，握过手，We-are-friends。”
“谢谢，我也很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
苏煦点头。
“把目标及要求发来吧，我好针对具体情况，安排合适的人手。”
九十九说道。
“目标不止一个，而是一批。所以你也不需要安排什么人手了，直接让他们都过来吧。”
苏煦平和道：“毕竟是年关，你们那边应该不忙。”
九十九再度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稍微有点久，以至于苏煦怀疑他那边是不是没声音了。
“喂？你还在吗，九十九先生？”
苏煦大声问道。
“在，在。”
九十九倒了杯朗姆酒，喝了一口，缓缓问道：“苏先生，一开始我可能误会了你的意思，这下我算是明白了。所以，我就直接问了，你要多少人？”
“至少十个吧。”
苏煦随口道。
九十九哑然失笑，他晃了晃酒杯，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手头上，目前能调用的，只有三个。我这都还没有仔细考虑，他们是不是都属于适合去内地出差的人选，现在满打满算，就三个。”
“湾省不止你一个经纪人吧，你上次也说了，你的同行，还有不少。”
苏煦淡然道。
“呐，你也说了，他们是我的同行，不是我手底下的员工。”
九十九喝了一大口酒，不紧不慢说道：“我们经纪人之间，彼此从来没有合作过。”
“但也没有规矩说，禁止经纪人之间相互合作吧？”
苏煦平静说道：“上次聚会，你说过你们这一行，有三条职业道德，还有三条不成文的默契，以上六点，都没有提到过，禁止经纪人之间精诚合作吧？”
“确实没有这个禁忌，只是……在湾省，也确实没有人开过这个先河。”
九十九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苏先生，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标新立异，在生活中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你坚持要我率先吃螃蟹，能不能给个理由先？”
“我心爱的女孩子，被人炸得死无全尸。这理由够不够？”
苏煦问道。
九十九两秒钟没说话，随后点头道：“明白了。苏先生，等我好消息。”
……
小年后的第三天，明珠国际机场。
边检员小宋发现这趟机里的游客当中，湾省人特别多。
这很奇怪。
若是放在平时，来明珠旅游的各国游人络绎不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反倒很正常，因为明珠本就是国际大都市，亦是东方首屈一指的经济中心。
可是眼下，正值年关。
就在小宋心里越想越觉得困惑的时候，又有一张湾省的护照伸了过来，等待着小宋盖日期章。
给小宋的第一印象，这名旅客，显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看起来虽然有点年纪，不过除了她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粉红色突起外，可说容貌姣好。
女人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耳朵塞着乳白色的耳际，顺着耳机线，可以看见在她的腰间，悬着一只早已停产了的Ipod。
“来内地的理由是？”
小宋例行发问，准备盖章。
女人愉快回答：“Travel。”
地道的发音。
小宋盖完章，多看了几眼女人的背影，心中感慨：身材真好啊，好羡慕啊！
说起身材，不少小宋以前的同学，都曾经向她开过这样的玩笑：是不是在飞机场上班久了，所以你才飞机场？
这个玩笑倒也谈不上是恶意，但总归，也不是那么友好就是了。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她那样拥有曼妙的身材呢？唉，在梦里的时候吧。
小宋低下头，陷入沮丧。
“啪。”
又一张护照，甩在了边检台上。
小宋抬头一看，也是一张湾省的护照。
眼前是一名男性乘客，戴着茶色的墨镜，手里拎着银色的公事箱。
除此之外，小宋还留意到，在这名男士的西装领小扣眼上，别着一朵鲜花。
黄色的花。
“Reason?”
小宋举着日期章，脱口而出问道。
随后她立刻有点脸红了，好好的普通话不说，怎么突然来句这个？
小宋认为自己的大脑，很可能有点短路了。说起来，刚才那位女士，真是越回忆越妩媚啊，一看之下，只是普普通通的漂亮，但越回想，越是觉得难以释怀，果然是连同性都可以被魅惑到的妩媚啊。
男人打量了一下小宋，干脆配合着回答道：“Business。”
小宋“啪”一下盖章，心里腹诽着湾省人连手机市场都分不了一杯羹了还搞什么生意啊……
还没过一分钟，又一张湾胜照出现在了小宋的面前。
小宋都有点目瞪口呆了。
这次，在她的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黑色的男人。
是的，黑色。除了这两个字之后，小宋再也找不出更加合适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对于这位旅客的第一印象。
男人戴着黑色的墨镜，穿着黑色西装，里边是件黑色的衬衫。
小宋的视线朝下移，发现对方甚至连皮鞋和袜子，也都是黑色的。
“出差。”
不等小宋发问，男人就主动开口了。
小宋留意到，男人在说话时，带有轻微的鼻音。
随后，这位旅客取出一张纸巾擦鼻涕。
他或许是感冒了，又或者是有鼻炎，总之小宋觉得很庆幸，至少这人手里的纸巾，是白色的。
至于说小宋为什么会庆幸这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小宋扬起日期章，微一犹豫，最终还是用力盖了下去。
“谢谢。”
男人蓉护照，转身离开，顺手将那团撸完鼻涕的纸巾扔进了五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好准。”
小宋惊叹过后，用力摇了摇头，集中精神：等等，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怎会突然有这么多的湾省人来明珠？
五分钟过后，一个脸蛋很上去俊俏柔和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宋注意到这个人身材修长，肌肉匀称，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男模体型。
而且，他看上去容光焕发，眼眸当中仿佛在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男神，正儿八经的男神。
这么帅，一定是内地的平面模特，要不就是港岛那边的小鲜肉男星。
护照递出，小宋笑容凝固。
湾省，还是湾省。
护照上的照片中，男子有着一张干净的脸，没有刻意整理却很爽朗的刘海，薄薄的微翘嘴唇。
最动人心魄的，是他眼睛，带着笑意，仿佛有光泽流转于其中。
小宋抬头，吞了口唾液。
作为一名边检员，明星她见得多了，有时候在一天之内，就能见上个十个八个大腕儿。
然而在今天，小宋忽然发现，此前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位男星，在这位旅客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倒不是说这名旅客帅到了何种七荤八素的程度，而是因为：他仿佛带着光辉……
银色的月光？
很抽象的形容，但却是小宋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描述方式。
好可惜，他不是内地人。
小宋的心理活动，仿佛被这名旅客看穿。
“返乡。”
光彩照人的男士如此说道。
小宋用力盖章，激动不已。
果不其然，天下帅哥出中原。
可是话说回来，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湾省人入境啊……
小宋依旧觉得很迷糊。
许久过后，一张护照递来，提醒小宋别犯迷糊，现在是上班时间。
小宋伸手接过。
意料之中，又是一张湾胜照。
抬眼，小宋看见了一个很吓人的男人。
倒不是说这么旅客的长相有多么的骇人，而是他身上的刺青——太多了。
手指，手背，手腕。
脖子，锁骨附近。
这些，还仅仅只是他身体暴露在外的部分。
小宋毫不怀疑，此人的全身，都已经被刺青覆盖满了。
这种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刺青是西方人喜欢搞，东方人即便要刺，也不至于会刺得全身都是。
这个人，不正常。
小宋不禁多看了几眼对方。
从这名旅客的眼睛里，小宋感受到了疯狂的气息。
这人应该是个疯子。
“为什么来明珠？”
小宋例行发问。
“回家过年。”
刺青男回答。
小宋的手没有动，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拿章的打算。
“落叶归根。”
刺青男挠了挠头发，又道：“阖家团圆。”
小宋还是狐疑地望着刺青男。
刺青男忽而咧嘴一笑，搔首弄姿，很是夸张的高歌了一曲：“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
小宋的嘴巴很快张成了大写的“O”形。
“都是炎黄子孙，自己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刺青男诚恳说道：“我今年，真的很想回家，看看春晚。”
小宋真的被感动了，她盖完章把护照递还回去时，顺便问道：“问句题外话，这个与我无关，你不回答也无妨。不过，既然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就是很想问问，你弄这么多纹身干什么？”
“是自由，全世界所有语种里的自由，通通都是自由。”
刺青男爽朗大笑。
这位刺青男的笑容有着很强烈的感染力，弄得小宋也不禁笑了起来。
傻笑了好一阵子之后，小宋回过神来，又开始犯起了嘀咕：今天，究竟是什么神奇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