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催眠
“少爷，真的能行吗？”严飞脸上写满了焦急，得到少爷个白眼后，又转向已经穿上白大褂的景泽，“你有执业证书吗？都是你一嘴巴子的事情，靠谱吗？”
景川看不过去，把他拖门外，又轻轻把门关上，“至少比你懂，有这操心的劲头，不如想想当时的细节，这些都有助于催眠的掌控。”
严飞苦着脸：“我死劲想了，能想出来的都告诉你弟弟了。你们兄弟俩真是...”真是没事瞎折腾。
“真是什么？”景川双手抱胸靠在门上，以免严飞闯进去误事，见严飞话没说完，而且隐藏掉的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便朝他眉毛一挑，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唐突，也太快了。”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说要进行催眠，跟被鬼赶着一样，可偏偏少爷还就信了这个秃头医生。
“快什么快，是你这个严助理没有真正理解少爷的想法，只知道跟前跟后的，伺候他吃喝就完了？他的心病你们就当没看见。”说起来景川还有点生气，这么明显的事情，夏家怎么就没人管，还得他弟弟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尝试。
“我...”严飞被噎了一下，这也是他不能说的心病，他知道事有蹊跷，不会是夏天堑说的那么简单，但自己知之甚少，又理不出头绪，夏天堑也不让问，这不就耽搁下来。他懊恼地瞪着门，仿佛能看见里面一样，唉，不求景泽多厉害，只要别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一门之隔，景泽平静地对夏合说：“夏少爷，准备好了吗？”他穿上白大褂后，医生的那股子沉稳也随之而来。
夏合点点头，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景泽也闭上眼，把这两天从严飞和夏合那知道的信息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呼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你从小一个人，你父母在国外从来没回来看过你，你也没见过他们，家里也没有他们的照片。你爷爷奶奶倒是很和蔼，但看到你蓝色的眼睛就会想起不回家的儿子，因此，对你的关心也没那么多。你还有一个叔叔、一个姑姑，他们都没有孝，也不理解孝的需求，他们说，你要什么有什么。”
夏合紧闭的眼睛在微微抖动，跟着景川平缓的声音回到幼时，早已忘掉的记忆开始慢慢回来。
“我的大侄子，你是夏家唯一的少爷，要什么有什么。”这是二叔夏天堑的声音，他每天回来得很晚，心情好就会抱着他举高高说上一句，心情不好就直接绕开。
“小宝宝，你长得真可爱，你妈妈肯定很漂亮，你直接提高了我们夏家的整体颜值，”这是姑姑夏天漫的声音，“所以呢，我也得找个帅的，非常帅才行。”
“你爸这个白眼狼，说不回就不回，我辛苦辛苦挣下的产业不要，我还不媳给他！”这是爷爷骂人的声音，还有他奶奶在一旁唠叨：“他本就不想从商，你偏要送他出国，现在好了，被国外那骚狐狸勾走了，家都不回了。”
“你说我？还不是你惯的，懦弱，没主见，他就是我们夏家的废物！我让他把夏合送回来，不就是想着他总能回来吧，谁想他还真是干脆啊，儿子都不要了。”爷爷怒道。
小小的夏合一脸茫然地看着吵架的爷爷奶奶，他听到了名字，隐约知道和自己有关，只好喏喏地往后退，把刚做好的手工放在了身后。保姆瞧见，赶紧把人抱走：“小祖宗啊，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我们出去玩啊。”
“夏家很大，但谁也不关心一个3、4岁孝的心情，他们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你，唯独没人蹲下来问你，你在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景泽见夏合眉头紧蹙，已经进入回忆阶段，便继续进行引导，“直到另一个孝到来。”
“他虎头虎脑，又难看，穿得也普通，和夏家所有人都不一样，但他年纪小，只比你高一点点，而且他会玩，会各种各样的玩法。你很高兴，天天跟在屁股后面，他说他叫严飞，你就叫他严哥哥。”
“严哥哥...”夏合嘴巴轻微张开，吐出来几个含糊的字。
“严哥哥成了你最好的朋友，有一个大夏天，天气很热，所有人都在睡午觉，你们俩很调皮，偷偷地跑出院子玩，严哥哥会很多捉虫子的游戏，你最喜欢。一个大人过来问路，严哥哥热心，就要带人去，还让你在原地等着。”
幼小的夏合看着严飞和那个人越走越远，心里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仿佛这个好朋友要从身边消失了，他赶紧追了上去。
沙发上的夏合似乎想起来什么，他闭着眼睛椅着头，汗水从额头冒出来。景泽在他耳边问：“你追了上去，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我看到那个人，那个人把严哥哥捂住，拖到了一个车子里。”夏合焦急地说，“我害怕，我怕严哥哥不和我玩，我追了上去。”
“你很勇敢，你追到哪呢？”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躲到了车的后备箱里，只记得颠了很久很久。”夏合像进入痛苦的梦境，手脚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景泽知道他这是进入了深度催眠区，他隐藏的记忆复苏了，这个阶段很关键，只能慢慢引导，稍有不慎会使得被催眠者醒不来，“为了救你的好朋友，你的酗伴，你表现得非常勇敢，你是一个很棒的勇士。”
安抚起了效果，夏合的动作有所减轻，他慢慢地说：“对，我很勇敢，我害怕，但我还是跟了过去。”
“车停了下来，你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进了一个屋子，黑乎乎的，没有灯，我摸着墙走，小声地叫着。”
“有人回应你吗？”
“没，没有。后，后来...”夏合猛地抖动起来，憋得满脸通红，全身已经汗湿了。
景泽马上引导他往后退：“没事，没事，你往后退一步，再看看。”
幼小的夏合退了一小步，双眼努力适应这黑暗，“严哥哥，严哥哥。”他小声地叫着，没人回应他。他摸着墙走，似乎找到了一个门，轻轻推门进去，一大片光亮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沙发上的夏合用手捂住眼睛。景泽马上凑上去，在他耳边问：“你看见了什么？”
“光，特别亮的光，太刺眼了。”
这是到了一个有光线的地方，景泽了然，继续说道：“突然从黑暗到有光的地方，你的眼睛很难受，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睁开眼睛，你听到有人说话吗？”
夏合闭着眼点头，“有人走过来，对我说：原来躲到密室里去了，难怪找不到，开始吧。”
景泽一听，立马追问道：“开始什么？”
夏合急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他们几个人抓住我，把我按到一个椅子上，啊！”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抓头发，使命地往下拽，像要把头皮扯下来。
景泽不敢硬阻止他，只能轻轻挡着他的手，“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你是夏家的少爷，他们知道吗？”
“对，”夏合大喘气，“我说了，我说我是夏家少爷，他们就笑，还说，在夏家就是少爷了？”
景泽微微一怔，景川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做实验的人确实不认识夏合，他们误以为是严飞。
夏合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他们不信我，把我按在椅子上，还，还拿出很多电线，要装到我头上，啊！”夏合陷入深深的梦魇，他双手用力扑腾，在空中捞着，要阻止他们在自己头皮上装东西，徒劳半天后，又把手放到脑袋上不管不顾地乱抓，一头银发被他抓得稀烂。
景泽一见着急了，这想必是进入了实验阶段，也就是这段时间的痛苦让他屏蔽了自己的记忆。
夏合的脸上全是水，已经分不清汗还是泪，头发杂乱地贴在脸上，双手还在使劲地扯，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要把头皮扯下来。
景泽心中一慌，这是催眠阶段最关键的时候，就此停住功归一篑，继续下去又怕人受不住。
看到夏合这个样子，他背上的汗如泉涌，好不容易忘记的记忆也排山倒海地向他涌来，他似乎看到了小小的夏合被按在椅子上，他剃了个光头，各种应变片贴在他脑袋上，他能看到夏合张嘴嘶吼，能看见电流顺着电线直接通到了大脑皮层。
“啊啊啊啊!”一瞬间他又回到了57号实验室，到处都是惨烈的叫声，到处都是小夏合的影子。景泽一个站不住，跌坐在地上，这一摔让他清醒过来，看到还在梦魇里挣扎的夏合，赶紧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叫出他与夏合约定的词：“1403！”
夏合慢慢平静下来，双手停止了动作，但眼睛还是紧闭着，景泽见状再也撑不住，倒在了沙发旁边。
站在门外一直听动静的两人再也忍不住，直接开门闯了进去，眼前所见让他们呆住了。
夏合眉毛紧蹙地躺在沙发上，双手扯着头发，以往柔顺的银发像一团乱麻一样盖在他身上、脸上。景泽倒在沙发边上，情况也不妙。
“少爷！”
“景泽!”
两人同时出声，赶紧冲上去。严飞跑到沙发跟前，看到少爷处于昏厥状态，是又心疼又生气，他不敢动，狠狠瞪了地上的景泽一样，马上掏出电话要叫医护人员过来。景川顾不上先看弟弟，连忙阻止：“先等等!”
“等个屁！”严飞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我说等等！只等几分钟，现在少爷也没法出门！”景川现在两面不是人，要想知道真相必须得问景泽，他只能先压住严飞，“你先把少爷抱卧室去，帮他梳梳头，他肯定不愿意别人看见。”看见他这个样子，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严飞被景川的气势镇住，也明白他说的道理，便小心抱起少爷去了卧室，关门前恶狠狠地说：“最好别出什么事！”
景川无心搭理，把景泽从地上扶起来，轻声叫道：“景泽，景泽。”
景泽只是一时心焦，把夏合的样子和自己在57号实验室的噩梦联系到了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也就缓过来了，他说：“没事，我好了。”
景川明白催眠引导夏合想起以前的事情，这对景泽也是一种考验，他必须强迫自己再经历一遍。他把景泽搂得紧紧地，哽咽着说：“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