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上）
“老兄真会开玩笑，你不记仇，我就心满意足了，那能谈得上感谢呢，嘿嘿嘿！”袁军恭维着点头哈腰说，“唉，说实话，我发自内心非常敬佩老兄！我审过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像你那么有骨气的，真是宁死不屈，最后竟然把我给制服了，嘿嘿嘿！真是条汉子，是条好汉啊！”
“行了行了，你别吹捧了，我哪有那么伟大啊？你没听见我惨叫吗？尿了一裤子你知道吗？当时我恨不得把你一刀宰了！你下手咋那么狠呢？”大楞苦笑了一下说，“不管怎么说，我总算逃出你的魔掌，逃出了苦海，保住了性命，也就不计较了，但愿你们这些公安人员，以后别用那种方式来冤枉好人啊！”
“是是是，老兄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嘿嘿嘿，所以，我现在就不干那行了，改行了！”袁军心悦诚服地说着，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好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咱们都还年轻，涉世太浅，谁也免不了会犯错误，吸取教训就行了。”李小生打着圆场说，“既然你们来了，就都上炕吧，喝上几盅！”
袁军一听乐了，跟同伴使了个眼色，便脱掉鞋子，上了炕挨着大楞坐了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起酒瓶主动给大家蓄满酒，举起酒杯郑重其事地对大楞说，“看来，老兄真的原谅我了，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搬走了。来，我借老兄的酒，先敬你一杯，以表示我的诚意！”
大楞迟疑了一会儿，不情愿的样子便端起杯，两只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同时一仰脖子干了。袁军菜也不吃，又是举着杯对李小生说，“这杯酒敬小生兄弟，你的为人我早有所闻，是值得相处的好兄弟啊！”
“你过奖了，我李小生充其量一个农民，从小胆小怕事，呵呵，尽管这样也惹了不少事，得罪了一些人。”李小生举起杯谦逊说道，“说我好的人不少，骂我的人也大有人在，呵呵呵！”
“是啊，人活在这世界上，不可能人人都说好，只要多数人说好就应该是个好人了。”袁军感叹说，“我总算明白了，干我们公安这行的人，说好的人真是不多啊！所以，我就想着离开那里，想着做个好人，呵呵呵！”
就这样，随着酒杯叮叮当当的碰击声，屋子里刚才还很紧张压抑的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了起来。一阵举杯下来，袁军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激动地说，“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就把实情都说出来吧。其实，当初我就知道大楞哥是冤枉的，我也不想对你那么下狠手，可上边的领导给我下了死命令，硬是逼着要我把黑锅往他头上扣，可大楞哥呢，又是死活不承认，所以就……唉，我真是糊涂，一想起这事心里就感到惭愧啊！至于他是怎么就得罪了那个领导，我想你们肯定应该清楚……”
“当然清楚！就是因为大楞哥揍了丁杰那小子，他那臭婆娘咽不下那口气，就从中使坏，逼着县革委的李主任替她出气。”李小生忿忿然说道，“他李主任堂堂县领导，竟然听从了这臭婆娘，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让你来抓人！”
“其实，这婆娘都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她哪把丈夫放在眼里呢？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袁军压低声音说，“听说，丁杰那次抓了奸之后，就被调离了卫生局，他一气之下就跟老婆闹离婚，听说还拿着刀子找了李主任。李主任怕事情闹大了，最近干脆又把那婆娘调回了公社食堂，就等于把她给踹了，她当然不干了！现在没了着落，气的都快发疯了……”
“呃？竟然有这种事情啊！你别说，丁杰这小子还挺有骨气啊！”李小生感到吃惊，也觉得可笑，气愤地说，“成何体统，一个堂堂县领导真是不要脸，难道他就不怕社会影响吗？这种人早晚会栽在女人手里的！”
“不瞒你们说，李主任在社会上影响极坏，又树了不少政敌，有人早就想往倒搞他呢，这婆娘要是真豁出去，我看他的好日子快过到头了，哎呀，要有好戏看喽！”袁军给大家又斟满酒说，“好了，还是喝咱的酒吧！来，共同举杯，为咱们的友谊干杯！”喝下了酒，他看看手表说，“好了，我下午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你们到县里去找我，咱们再好好喝！”
说罢，两个人便下了炕，匆匆忙忙走了出去。大楞愣怔了一下，赶紧跳下炕，提起那两个袋子追了出来，扯着嗓子喊，“喂，等等，拿走你们的东西！”
“那是送给你的，让你补补身子……”袁军从吉普车探出头笑着挥挥手，随着一阵嘟嘟的马达声响，吉普车拖着滚滚黄尘飞快地远去了。
大楞站在大门口，怔怔地看着那远去的吉普车，不由又想起了那天被抓走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也是跟李小生正喝着酒，也是那样一辆212吉普车，他糊里糊涂就被带走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遭到严酷拷打，然后他就亡命天涯了。看着眼前的情景，他心里好难受啊！
想当初，这个袁军对他下手真是太狠毒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才把他撂倒逃跑的，害得他在山洞里整整钻了三个多月，患了一场大病不说，还死了一回，至今想起来依然不寒而栗。如今，他竟然来道歉了，看他那唯唯诺诺和善的样子，简直就判若两人！他当时的凶样哪儿去了，难道他真的良心发现了吗？难道他用一通软话，送点吃的就轻易把大楞给感动了吗？大楞就这样轻易原谅了他吗？
回到屋里，他的脸上依然浮现着哭笑不得的神情，许久没说出话来。李小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笑说，“好了，别想这事了，不管怎么说，袁军这小子总还算是有良心，放下身段来向你道歉，也算够意思了，咱也算给足了他面子，双方都算满意了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准，这种人还真能用的着，还是那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面墙啊！”
大楞慢慢抬起头苦笑着说，“小生兄弟，其实，我并不是有多么恨他，本来我们就无冤无仇，何必要发生那种事情呢？当然我也想通了，他干的就是那份工作，也是身不由己吧！再说了，他也没占多少便宜，我下的手比他还狠呢，嘿嘿嘿！你想想，那么大只瓷杯在他脑门上变成粉碎，他也真够命大的！要是真把他给打死了，我就是真正的有罪了，那是故意杀人，是死罪啊，嘿嘿嘿！”
“做的对，你没看见他额头上的那道疤吗？像个月牙，但愿他能成为包拯啊！”李小生叹声说，“总的来说，咱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顿了顿禁不住又笑了说，“我总是在想，你大楞就像那孙悟空，被太上老君扔进了炼丹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把你炼成了火眼金睛了，就凭这一点，你就应该好好感谢人家袁军袁队长啊，呵呵呵！”
“是是是！”大楞看了看父亲和媳妇憨笑着说，“我力大无比了，要是再能腾云驾雾，刀枪不入就更好了，嘿嘿嘿！”说罢，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