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小生用布擦了擦挂满雪霜的玻璃，仔细往外一瞅，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赶紧跳下地，趿着鞋子把他们挡在了屋外。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卫东和那天打架中的一个。只见他们手里都拎着袋子，衣冠整洁，笑容可掬。

“小生兄弟，你还认得我吗？”吕卫东讪笑着说，“我是吕卫东啊！”

“呃！”李小生愣怔了片刻，一脸不悦诧异道，“你来干嘛？”

“小生兄弟，难道你忘了？我不是说了嘛，我要登门拜访。怎么，你还生我的气吗？”吕卫东厚颜而谦恭道，“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还我的生气吗？我是诚心实意来向你赔罪道歉的，嘿嘿嘿！”

“这……兄弟，我看就算了，都过去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李小生绷着脸不客气地说。

“兄弟啊，我想让你了解我，消除咱们的误会……我不是你说了，我是认准你了，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的，你就给我个机会吧！”吕卫东祈求说。

李小生依然没有让步，一方面打心眼里不欢迎他们，更主要的是不想让姜丽丽难堪！

僵持了一阵之后，李小生还是万般无奈地让开道放他们进来了。

两个人点头哈腰慢步走进屋里，当发现姜丽丽正低头跨坐在炕沿上时，吕卫东顿时一脸尴尬，似乎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生硬地笑了一下说，“丽丽，你也在啊！”

姜丽丽头也没抬，拔腿走了出去，二粉见状急急忙忙追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大门外。此时的李小生放松了许多，他看着吕卫东，冷冷笑着说，“请坐！”

两个人抓耳挠腮地跨在炕沿上，吕卫东看了一下炕上摆着的酒菜，讪笑道，“嘿嘿嘿，你们正喝酒呢，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李小生冰冷着脸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请姜丽丽吃顿饭，你不会不高兴吧？”

“哎呀，小生兄弟，你说哪的话呀！”吕卫东淡然一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现在没关系了，我不是冲着她来的，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不就因为她你找我的麻烦吗？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兄弟啊，你就这么不客气？我也是想跟你喝顿酒的，我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的！”吕卫东诚恳地说，“我特意买了酒买了菜，就是想跟你来喝酒的，呵呵呵……”

李小冷笑着说，“我看你还是拿走吧……”

“行了兄弟！我知道你依然想不通，还在生我的气！”吕卫东脱掉了鞋子主动上了炕，盘腿坐下厚着脸皮说，“我就不客气了，咱们粘合便聊吧！”

李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坐下来招招手说，“即便这样，那就都上来吧！”

四个人很快就围坐在了炕桌子周围，但一时间里谁也不说话了，气氛显得压抑也很尴尬。吕卫东抓耳挠腮了一阵之后，主动倒满酒盅，高高地举起，毕恭毕敬地说，“小生兄弟，我敬你一杯酒，正式向你道歉，向你赔不是！”

李小生生硬地笑了笑，拿起杯一口干了，低下头又一言不发了。

“兄弟啊，其实我只是想吓唬一下，没想到你动真个的了，出手那么重！那两个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吕卫东往过挪了挪最低着李小生的耳多压低声音说，“一个小腿折了，另一个的蛋子肿的的像茄子。”说罢捂着嘴笑了。

“是吗？又那么严重吗？”李小生愣怔了一下说，“能叫吓唬一下吗？那么大的块头，那么的凶狠，我要是不把他们制服了，我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哎呀兄弟，我特意吩咐过的，绝对不会伤着你，顶多就是把你打败就行了。当然你武功那么好，他们也只能卖劲了。”吕卫东认真解释说，“当然他们是打不过你的，即便你伤了他们，也是正当防卫，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在惹事，完全是我们的不对。虽然我们输了，也还得向你道歉，明白了吗？”

“当然，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伤得那么重，也绝非故意！”李小生想了想驳斥道，“本来就不应该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咱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何必要大动干戈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呢？”

“兄弟说的对，我是一时想不开，算是一时冲动吧！”吕卫东谦逊道，“其实，我这个人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坏，不是整天无事生非的地痞L氓，都这个年龄了，唉！归根到底是因为那个女人惹得祸啊！”

李小生抬头用鄙夷眼神扫了他说，“既然你们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纠缠住不放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吕卫东叹口气说，“说来话长了，还不就因为我太爱她了吗？当初为了她，我狠心和谈了六年恋爱的姑娘分了手，你说这难道不是真心爱她吗？婚后，我对她真是百倍的宠爱，满以为能换来她的真情，可是她对我却是处处挑剔。我本来就讲义气，外边交的朋友也多，可是她坚决反对与他们来往，当然我做不到，为此她就跟我赌气，整天在外面鬼混，甚至夜不归宿。你说一个女人家这样做对吗？当然这也算不了什么，我能原谅她。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她依然想着当年下乡当知青时的旧情，还保存着他的相片和情书，时不时偷偷拿出来看，还流眼泪，夫妻生活上对我又十分冷淡。明摆着她根本就不爱我，你说我一个大男人能忍受得了吗？为此我非常痛苦，当然也打了她几下，我们的关系就越闹越僵，最后就离了。”

李小生认真听着，沉思了片刻说，“我想还是你们缺乏沟通了解，在没有确凿的事实的情况下，是不应该互相猜忌，更不应该制造谣言的。”

“还要什么事实呢？”吕卫东瞪圆着眼肯定地说，“她跟姚家房医院的一个医生关系不一般，经常在一起，那人后来离婚了，人们都说是因为她。”

“这就是证据吗？”李小生质问道，“既然因为她而离婚，为什么就不娶上她呢？”

“人家在玩弄她，根本不诚心娶她的，人家最后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把她撂一边了。哼，这就够了，就是常在一起眉来眼去就够我受的了，要是让我抓住了，那还不出人命吗！”

“有人还说你外边乱搞，就是谣言了吗？”李小生冷笑一声嘲讽道，“人都这样，把自己说得那么好，把别人说得那么坏。

“肯定是谣言了！”吕卫东苦笑说，“我是有不少女朋友，但我们都是正常交往，是绝对清白的，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吕卫东堂堂正正，绝对是作风正派……”

李小生淡然一笑说，“就因为你们之间缺乏信任，互相猜疑，互相制造谣言，最终走到了今天。”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爱她，而她不爱我，这怎么解释呢？”

“你懂得什么叫爱吗？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给了她多少爱呢？你把她当成了你的私有财产，那只能叫占有，那叫自私！”李小生驳斥道，“夫妻之间应该相互尊重，你懂不懂啊？”

“嘿嘿嘿，兄弟言之有理。”吕卫东无言以对，无奈地垂下了头。沉思了一会抬起头说，“兄弟真是给我上了一课，我是把她当私有财产了！”吕卫东唉声说，“到如今心里真是对她恨之入骨，于是就产生了这种念头，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奈何不了人家，就在别人身上发泄……”

“这就说明，你不但自私，嫉妒心也太强，心理不健康！”李小生放缓了语气说，“对待自己的女人，要学会感化她，感动她，让她感到温暖幸福，是不能用武力就能征服的！”

“是是是！”吕卫东端起酒杯，心服诚悦地说，“小生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吕卫东认了！姜丽丽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再想那么多了，随她去吧。今天我是看你来了，就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因此把就我该说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只希望你能了解我理解我，原谅我。在此，我和我的兄弟敬你们二位一杯，希望咱们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从今以后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干杯！”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就干了。李小生依然沉着冷静，拿起酒瓶，斟满酒，举起杯平和地说，“既然吕卫东大哥如此真诚，我就相信了。其实，我本不就应该参和进去，我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但我李小生问心无愧，没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希望你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把我牵扯进去，这杯酒也算是咱们的一个了结吧，来，干杯！”

吕卫东举着杯迟迟没有喝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小生感叹道，“小生兄弟啊，前面的话说得很好，我很爱听，可最后这话让我感到很难过，怎么能说是了结呢？什么是了结？就是以后没相干了，那怎么成？我们才刚刚开始，才刚那个相处，还要成为好朋友，这怎么能叫了结吗？小生兄弟，说来倒去你还是不能原谅我，难道你真的就看不起我吕卫东吗？”

李小生蹙了一下眉头笑笑说，“呵呵，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件事算了结了。我也不是不原谅，更不是看不起你吕卫东。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能不能成为好朋友，现在说还为时太早，只能用事实来说话，你说对吗？”

“这还差不多。”吕卫东满意点点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笑着说，“没错，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请兄弟看我以后的的表现吧，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至此，凝重的气氛才缓和了下来，大家开始频频举杯。李小生一直紧绷的脸也开始放松了，有了笑意，感慨道，“其实人与人之间都应该这样，只有沟通才能理解，矛盾总会化解的，何必要以怨抱怨，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夫妻之间更应该是这样，一日夫妻百日恩，通过沟通是可以化解的，是可以言归于好的，是可以破镜重圆的。即便真得成不了夫妻，也是可以做朋友，不应该变成为仇人的。”

“明白了。”吕卫东高兴地笑着说，“小生兄弟你真不愧是有学问有水平的人啊，对，我对着兄弟的面发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恨他，更不会纠缠她了，如有可能我还会……唉，不可能了，她躲得见都不见我，算了，朋友恐怕是做不成了！”

“如有诚意，当然是可以去努力！毕竟你们还有个共同的女儿，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你们还是应该重新走到一起的。”

“小生兄弟啊，理是这么个理，可你有所不知，这个女人就是有股子犟劲，她和我结怨太深了，恐怕是不可能了，不可能了！”吕卫东无奈地摇摇手，提起精神说，“算了，咱们不说她了，还是说说咱们弟兄之间的事情吧。小生兄弟，以后啊，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不要客气，我这个人啊，虽然不成器，但有一帮子好朋友，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大事办不了，小事还是没问题的。有机会我引荐你和他们认识认识，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像你这么有能力，有水平，有人品的人是不应该单打独斗，是应该多几个好朋友的。我的些话不知你爱听不爱听，呵呵呵！”李小生低着头没吱声，沉思了一会儿说，“呵呵呵，吕老兄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充其量是个农村人，是个农民，而你们都是城里人，跟你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真是不敢高攀啊！”

“哎呀，这话说的！”吕卫东为难地撇撇嘴说，“其实咱们都一样，什么城里人农村人的，不都是普通老百姓嘛！要是讲能力，讲水平，讲人品，我们这些城里人跟你比差远喽，是我们在高攀你啊，兄弟！”

“好了，谢谢你这么抬举我，但愿咱们能成为好朋友，我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免不了给你添麻烦！”李小生谦恭地笑着说，“我这个人不善交际，也不会讲话，有得罪的地方也请多多包涵。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相处吧！”

吕卫东满意了，他倒满酒杯高高地举过头顶说，“这就对了！来，老兄我恭恭敬敬地敬你一杯！”说罢一昂头就干了，抹抹嘴接着说，“兄弟啊，咱们这是第一次，而且是在你家，改日到我家去，咱们好好聊聊。不好意思打扰了。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兄弟，代我问姜丽丽好，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有对不住的地方就请她原谅吧！”说罢就张罗着下了炕。

李小生没有挽留，也跟着下了炕，拿起那两个手提袋说，“老兄，你把这些还是拿走吧！”

“哎呀兄弟，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怎么能拿走呢？”吕卫东摊着双手一边后退一边说，“我知道你爱喝酒，特意给你挑了两瓶好酒，你尝尝！”

“不，我不能留！”李小生坚决地说，“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

两个人拉拉扯扯，最后吕卫东脱了身，便高兴地挥着手出去了。李小生提着两个袋子追了出去，一直到大门外，大声喊道，“我给你送去啊！”

吕卫东回过头也大声说，“你要给我送去，就等于掴我耳光，不给我面子，你就是看不起我吕卫东！兄弟，千万不能啊Ｘ去吧，我们走了！”说罢朝着公社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李小生无奈地在大门口站了许久，然后对大楞说，“走，咱们去趟姜丽丽家，招呼她们过来吃饭。这个泼皮，真拿他没办法啊！”于是，他们就朝姜丽丽家走去。

姜丽丽家住的医院家属房，实际这是一个大院落，以两间为单位由低矮的院墙隔开，每户又都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安装着一模一样的铁栅门。李小生和大楞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才找到她家，便轻轻推开铁栅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这时，姜丽丽笑吟吟开门迎了出来。

李小生边往进走边赞叹说，“多干净啊，你看看这小院子，你看看这屋子！”

“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倒杯水！”姜丽丽倒着水低声音问道，“他来干嘛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也没什么事。”李小生若无其事地说，“前几天上县城偶然认识的，他说是来办事就随便找到我家了。”

“呆这么长时间，你们肯定说什么了！”姜丽丽疑惑地看着李小生说，“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又来散布谣言了，是不是啊？”

“没有。”李小生认真解释说，“遇见喝酒了，出于礼貌就干了几杯。也没说什么，都是些没相干的客套话，不信你问问大楞。”

“我看你们还是离他远点。”姜丽丽用鄙夷的语气说，“一个笑面虎，最容易让人上当受骗。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别说他了，咱们还是过去吧，继续大楞的请客！”李小生开玩笑说，“算是倒霉，让他给搅了！”

“算了，不干不净的人动过了，我嫌脏！”姜丽丽抬起头振作了一下精神笑笑说，“既然你们来了，就别走了，大姐我给你们另整一席，还算是大楞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