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面首

夜幕降临，大殿上咏诵平安经的声音并没有停歇。此次花银子让打三天平安醮的香客已经在偏殿里准备歇息。因这法事颇为耗时，这位香客便在观中住了下来。不用在前殿行法事的小道士们都在忙前忙后伺候点心或是热水。道观的观主、道长智星子来在偏殿外预备给香客道个安。刚刚走到台阶下面，一个长相老成的中年道士一路小跑来到他的近前，耳语了一番。智星子闻言，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也不去偏殿了，转身朝后院的角门走去。

道观的角门掩隐在爬山虎之下，即便是白天也较难发现。除了智星子和两三个观中的资深道长，旁人平时是不能接近此处的。智星子用手拨开门上的枝枝叶叶，先是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然后对着门缝小声地问道：“门外的朋友，请道个蔓儿吧？”

门外之人并不答言，悉悉嗦嗦的一阵声音后，外面的人顺着门缝递进来一支婴儿手掌大小、鎏金的蝙蝠镖。智星子接在手里一瞧，赶紧将门轻轻地打来了一扇。紧接着，从门外闪入三个身影。智星子用食指压在唇上，示意来人不要出声。他和那个中年道士在前面引路，兜兜转转来在智星子的房中，四人进入暗室之中准备叙话。中年道士则在房外警戒，以防有人来干扰。

密室之内，智星子点起八宝琉璃灯。灯光照耀之下，他一眼就认出了神木侯丰洪勋。再看另外两人，是玄狐锦的秋氏兄妹，秋白雨和夜无光的关系他略知一二，也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有蝙蝠镖。只是，这三人凑在一起还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一开始，智星子以为神木侯是玄狐锦的肉票。察言观色，三人更像是朋友，言谈举止透着熟悉和亲密。

秋白雨他们也定睛观瞧。只见眼前的道长，身高五尺有余、清隽挺拔，胸前一部花白须髯、头戴莲花冠、玉簪别顶，年纪大概五十左右，显得空灵超脱。

“敢问仙长就是道长智星子？”秋白雨客气道。

“无量天尊，正是贫道。能在南风国境内见到玄狐锦的朋友已经够意外的了。不想西林华族神木侯居然也来在贫道我这区区的青羊观。所来何故，还请三位晓谕一二。”

于是，秋白雨作为代表就把来此盗取昆吾割玉刀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番。智星子听罢，虽然吃惊不小，但知道是宗布蝠王的命令，便也没有说旁的，当即表示一定全力配合。他从一个木柜中取出三身道袍递给秋白雨他们，“三位有所不知，我这观中有香客打醮留宿。为了方便行事，就委屈你们先换上道袍、装成青羊观的道士。”

客随主便，秋白雨三人依照嘱咐换好衣服、挽好发髻，准备停当后，智星子带他们出了密室前往客房安置。谁知四人刚刚在屋中坐定，想要继续谈话之际，一个妩媚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响起：“我说秋雨，你扮作道士模样别有一番气韵呢。”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身影飘落而下，正是美艳无双的魈夜叉夜无光。

神木侯心想，魈夜叉好快的脚程呀，江湖之中真是太多的能人异士了。秋白雨和智星子并不意外，纷纷过去打招呼。众人重新落座，夜无光说道：“智星子，你为何把侯爷三人装扮成这幅模样？”

“无光你有所不知。我这道观，今日恰有贵客来打平安醮。此人身份特殊，若是被其看到侯爷的真面目，恐有不便，尤其不利于你们此行的目的。”

“牛鼻子老道，你别神神叨叨的。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智星子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来者正是当今女皇身边最得宠的面首左鸾昌。他言称近日与西林国的战事不顺，故而特花重金来我观中请颂三天三夜的平安经。”

“哦～？还有这么巧的事。”夜无光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他人现在何处？”

“现在偏殿，估计此时已经睡下了。”

“几位稍待，容我前去一探。”说着，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夜无光一阵黑烟似的出得屋去。

夜无光躲在窗外向偏殿屋内偷窥。屋中影影绰绰还有几处烛火闪烁，女皇水流远的面首左鸾昌还未入睡。只见他一身青色中衣、脚上趿拉着一双绿缎软鞋正在屋中来回踱步，似乎心事重重。望他面上看去，端的是英朗俊秀、上乘的模样。无怪乎能艳冠诸多男宠、令女皇专宠其一人。夜无光观察了半晌，点点头，心中便有了盘算，重又回去与众人汇合。

一进屋，夜无光拉着智星子就问：“牛鼻子老道，你可知晓昆吾割玉刀放在皇宫的哪处？”

“不出意外应该与其他贵重之物一同放在后宫的藏宝阁中。你们若想潜入内宫偷盗，”他看了一眼秋白雨和秋白雁，“二位别怪我出言不逊，你们兄妹二人恐怕没这个本事，除非夜无光出马。”

秋白雨兄妹脸一红，没做反驳。夜无光点点头，接着说：“我刚刚见那小白脸左鸾昌，一时之间想到两个方案。第一，咱们可以想法子挟持左鸾昌，让他带你们进宫找到宝刀再带出来。若是这小子不配合，就一刀宰了他。我见其骨架、身量与白雨你相差无几，你可以运用玄狐锦的易容秘术假扮作他，然后再进宫盗取宝刀，此乃第二套方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且不论挟持或是易容能否成行，抓住左鸾昌一探女皇和铭恩城的现状倒是一个最好的途径。”秋白雁说道，“观主也说，宝刀不出意外是在后宫。倘若不在后宫，咱们还得另做计议。”

“雁小妹说的也不错。但不论怎样，咱们是不是都可以从这个面首进行突破呢？”

余者众人点头称是。现下的确是个好机会，只是那左鸾昌并不是一个人来到青羊观的，如何捉住他又避免有人去给水流远送信还须考虑。“还有一事更须注意。”秋白雁又补充道，“咱们几人办完事就离开此地了。但是观主总不能舍青羊观而去吧？不管这左鸾昌最终是死是活，倘若女皇追查起来，发现祸起青羊观，岂不是连累了观主吗？”

智星子闻言不禁对秋白雁另眼相看，心说这个小丫头心思真是细密。他稍作思量，对众人说道：“左鸾昌前日刚到观中时，我听到他安排属下打听贩卖雪魄之人的所在。明日是打醮的最后一日，事毕我可以诳他前去买药，你们则装扮成药商将其绑架，岂不两全其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