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山雨欲来（4）
周淑馨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人。
来人年轻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涵养极好，见识广博，深知外表无法代表人的能力，甚至连年龄都无法代表。
她不是没见过年逾半百却容貌宛若十几岁少年的人。
她礼貌而温和的打了个招呼，招呼两人坐下，简单询问了一下忌口，就吩咐上菜，好像在招待熟识已久的朋友。
甚至当青幽表示谢影不吃东西时，她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露出丝毫好奇的神色。
青幽愈发觉得棘手。这种滴水不漏的女人，显然不是普通的富婆，而是女强人那种类别。这种人做事一般都极其谨慎，很难出事，但一旦出事，就必定是麻烦的大事。
她注意到，周淑馨穿了一件五分袖的丝质上衣，在这个季节厚薄刚好，但外面却又批了一件薄纱披肩，刚好盖住了右手手肘部位。
见她注意到，周淑馨索性直接拉起了披肩，当看清她手肘处密密麻麻的鳞状物时，就连青幽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乍一看那只是一块褐色微硬的癣状物，但仔细看时，却能发现那中间密密麻麻大约指甲长的细缝...居然是一个个眼睛！如今那眼睛已经是微微张开状态，露出里面宛如鱼类泛着微光的圆瞳！
无数类似的眼睛聚集在一起，长在人的身上，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青幽此时有些佩服周淑馨了，身上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居然还能保持这种冷静的状态，实在不是一般人。
周淑馨见她先是惊讶，随后又露出饶有兴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底不由升起了几丝希望。
为了这个东西，她已经找过无数能人异士，化外高僧，但人人束手无策，唯有卫家的老九能够略微说出一二，但却坦言无法解决，让她找异闻斋的小姑娘试一试。
她调查过，这异闻斋虽然是三年前才出现的，主办人也不过是两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来头不小，似乎跟各方的势力都有些瓜葛。去年与她有生意往来的曲家，小女儿出了怪事，似乎也是这异闻斋帮忙解决的。
所以她几乎一听到是异闻斋，就立刻推了所有计划，赶来了这里。她这个年纪的人，早已明白权势钱财都是身外物，唯有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青幽沉吟半晌，终于开口了：“确实是咒，而且不是普通的咒。就连我，类似的东西也只见过一次。这是非常古老的神诅，你最近是不是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或者仪式？类似神祭、甚至神降之类的？我想想...跟水有关。“
周淑馨悚然一惊，几乎无法再维持那温婉优雅的面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之色。
不是因为自己的情况，而是因为对面那过分年轻的女孩儿，只扫了两眼，就说出了任何人都未曾看出的、她隐藏已久的秘密。
“不急。“青幽淡淡扫了她一眼，她知道这种事，多半涉及到很隐秘的过去，而让周淑馨这种女人讲述自己的秘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睛只睁开三分之一，你还有时间。“
周淑馨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如果全部睁开，我会怎样？“
青幽耸耸肩:“不会死。“
周淑馨并未因此松了口气，她知道后面必然有但是。
果然，青幽又说到：“但是，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还是死了好。“
服务生敲门开始上菜，水嫩清脆的绿色蔬菜带着露水的清新，白嫩欲滴的水煮蛋晶莹剔透，鲜嫩的小羊排散发着鲜辣欲滴的焦香。
周淑馨立刻招呼青幽先吃饭。
青幽也不客气，这里的菜味道确实不俗，而且这个委托她很有兴趣。
两人虽然年龄和社会阶层相差很大，但周淑馨毕竟是社交常客，很快就通过卫家老九找到了共同话题，顺便不动声色的打探了青幽的一些经历。
青幽也无所谓，她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酒足饭饱之后，青幽满足的摊在舒服的椅子上，打掉了谢影不老实的摸她肚子的手。
她今天确实吃得有点儿多。
见她满意，周淑馨也带有几分自得，这些年来，只要她刻意讨好，还没什么人会不满意。
青幽舒了口气，对周淑馨说道：“想必这件事，周女士也需要想想，我的电话您知道，想好后联系我。“
周淑馨却比她想象的更有决断一些：“不必了，我已经想好了。只是...此事不光涉及到我一人，还牵扯到我几个颇有地位的老友，所以...我想确认一下，我治愈的把握有多大？“
青幽想了想：“介不介意我看一下你身上的[核心]区域？“
周淑馨看了一眼谢影，青幽立刻会意，低声嘱咐几句，谢影不情愿的出去了。
周淑馨解开上衣，将白皙的背部露了出来，不得不说她虽然上了年纪，保养的却是极好，颈背紧实，肌肤丝毫不显松弛。只是此时背部颈椎的中上部，却多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疤状物，疤状物中间，是一颗更大的血红色眼球，上面类似眼睑的东西盖住了大部分凸起，只睁开了三分之一左右。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这个。“周淑馨解释道：“我找了很多医生，都说不出所以然，所以我就索性动手术切除它。谁知切除后第二天就会重新长出来，而且会其他部位也会附带出现。切了几次，不但没能切掉，反而让我感染的部位越来越多，然后我就不敢动了。“
“真罕见啊...“青幽伸手摸了摸那眼球，周边红色类似疤痕组织的位置硬硬的，反而眼球中心十分柔软。感觉到她的碰触，那双半开的眼珠动了动，有些凶狠的盯着她。
“有意思。“青幽沉吟着，“球形晶状体的眼球构造，很像鱼类，是某种海底的远古半神吗？“
一丝咒力顺着她的手指触到了眼球上，眼球猛然一震，似乎想瞬间张开，但立刻又被青幽的咒力按了回去。
周淑馨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
“抱歉抱歉，“青幽立刻收手，“我只是试触一下。“
“没关系。“周淑馨穿好衣服，带着几分希翼的问：“怎么样？“
青幽显得有些为难：“嗯...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治好。只能说，找到事情源头后，有八成把握。最坏的情况就是你牵扯太深，我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还可以控制一下眼睛睁开的节奏，为你多争取点儿时间。“
也就是说，即使救不了，也可以为她续一段时间的命。
周淑馨叹了口气，她根本毫无选择。
拿起电话，吩咐秘书推了晚上所有安排，又将青幽带到旁边幽静的茶室，这位年过五十的女强人终于打算向人吐露她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谢影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青幽身边，周淑馨看了看他，似乎觉得只有两个女人比较好说话。
但青幽却说：“您别介意，他即使坐在这里，也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把他放在外面，其他人会有危险。“
似是而非的说法，有些故弄玄虚，但对周淑馨这种谨慎多疑的人却极其好用。所以她点了点头，慢慢饮了口茶，开始讲述。
“事情发生在二十三年前，那时候，我正在经历婚姻的痛苦。我甘愿放弃自由和事业委身下嫁，为他洗衣做饭的男人，在我怀孕的时候出轨了。“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仍带着淡淡的痛苦。
青幽明白这种感受。
每个女人都年轻过，都曾对爱情充满向往，都曾炽热的渴望为爱付出一切。
然而大部分女人最终都像周淑馨一样，在现实的残酷中被迫成长，被迫醒悟。这种醒悟在外人看来也许很风光，很理智，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背后，是一个女人支离破碎的梦想。
没有女人不想像公主一样，终生住在城堡里，然而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王子。
“那是我为之投入一切、付出一切的家庭，当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几乎立刻就陷入了失去一切的疯狂。我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女人，所以当时我想的，只有报复。我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报复背叛我的男人！“
青幽表示理解，应对人生支柱的突然坍塌，不同人通常有不同的态度，类似周淑馨这种人，是绝不会抱着枕头独自大哭的。
“那个时候，恰巧我父亲的一位朋友从东海回来，给我带来了一件十分特别的礼物：一座栩栩如生的海神雕像。那是他家的捕捞船队从东海海底的一处遗迹中找到的，历经几百年海水侵蚀，却没有丝毫破损，反而一直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我第一眼看到这东西，就知道不是凡物，我将他摆在卧室床头，每晚仿佛都能听见海浪的声音...还能梦到无数古人在朝拜他，向他祈求风调雨顺、家庭安康...“
“于是绝望的我也开始在梦中向他祈祷，我知道古代祭神都需要祭品，祭品越珍贵，越容易得到神的青睐，所以...我将腹中的孩子献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