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咒触
谢影没动。
在离开那个小咖啡馆的时候，有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仅仅是一瞬间。
因为要保护两个女生，他并没立刻回去。
但此时，他需要再回去确认一下。
“怎么了？”青幽问他。
这数十日以来，他们基本都是这种相处模式。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青幽说得多一些。只有一些大事，谢影才会开口。
这个时候，就轮到青幽默默跟随了。
“你先回去，我有事。”
他的话一向言简意赅。
“我跟你一起去。”
青幽拉住了他的手臂。
又湿又冷。
忍不住多嘴：“你……你不用去换一下衣服吗?会感冒的。”
谢影转头看她，带着疑惑。
女孩儿清澈的眼眸里，有一种他陌生的、温暖的东西。
他突然有点儿希望这个新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他仍是移开了目光，“我的身体跟你们不一样。”
青幽又想起了鬼域中，扎在他心脏上的那一刀。
然后又想起了阿毛手腕上没有血的伤口。
可谢影是会流血的，她清楚的记得，鬼域之中，他身上的血腥味。
这件事，她本可以去问谢法，但她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左右，不过是与众不同而已。
谢影在咖啡馆对面的街角找了很久。
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只能回身问青幽。
“有发现吗？”
“说不好。”青幽有些犹豫，她确实模模糊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无法确定。
她想，也许那是某人残留下来的咒。
“我试试。”
青幽打开了咒师之眼，眼前再次出现了觉醒之时曾在空气中见过的絮状物。这一次她明白了，那是残留在空气中的念。
之前沈沐颜指过的位置，则漂浮着一根古怪的线。
非常的短，似乎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然而却带着种让青幽心悸的东西。
线，通常代表已成之咒，大部分咒线的颜色都是灰色或红色，青幽也曾在谢法身上见过粉红色和纯白色的咒线，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黑色咒线。
无比沉重和压抑的感觉，不像线，倒更像是……通往深渊的缝隙。
“什么事？”
谢影见她似有恐惧之色，又贴近了一步，将青幽整个人保护在防御范围之内。
青幽摇摇头，将伞递给他。
如果……尝试读取这个咒，应该会有那人身份的线索吧。
可是……
她又想起了之前谢法说的话。
“青幽呀，你要是对我有兴趣，可以直接问我呀，不要那么看着我嘛！我会不好意思的！你知不知道咒师一脉，为什么到现在只剩下洛家一家了？因为咒师的眼啊，专看人心！这世上，任何怪物都没有人心恐怖，所以看着看着，就看死了。”
谢法说这话时，虽然是一贯不着调的口吻，但话里的内容，却堪称严厉。
青幽知道，这是谢法在警告她，不要随便使用她的眼睛，尤其是对同伴。
但这一次，是为了查案……
她加入神秘事物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她很想帮上忙。之前的钓鱼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这一次……至少要拿到一些线索！
想到这里，青幽下定了决心，缓缓伸出手……碰到了那根黑色的线。
瞬间无数的纷繁的画面和激烈的情绪仿佛开了闸的水一般，瞬间奔涌而出……疯狂、憎恨、愤怒、欲望……
青幽身子一软，谢影伸手揽住了她。
简单检查了一下，呼吸正常，法力紊乱，应该是使用了某种不能控制的术。
谢影索性把伞一扔，抱起青幽就走，也不管怀里的人会不会淋到雨。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青幽全身湿漉漉的从同样湿漉漉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头也疼，身上也疼，哪儿都不舒服。
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看了看身上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的衣服，青幽心情很复杂。
她不知是该赞扬谢影谦谦君子不趁人之危，还是该埋怨他缺乏常识。
这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小房间，紫红色的大床，昏暗的灯光。四周充斥着廉价的香水味，和香水味也无法掩盖的潮湿古怪的气味。
若不是谢影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青幽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被人卖了。
“这是哪里……”
一说话才发现嗓子也很疼，声音有些沙哑。
“旅店。”
谢影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直的盯着青幽。他身上仍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若不是说话时嘴唇动了动，青幽简直要以为他是个石头做的雕像了。
旅店……看这房间的色调就知道，只怕不是什么正经旅店。
没等青幽喝一口水，谢影就又开口了。
“昨天你发现了什么？”
虽然明知对方并没有体贴自己的义务，但刚醒来就被问正事，仍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感觉不太好，头很重，四肢无力，像极了刚被抽出血珠的时候。
但谢影，又有什么义务体贴她？
青幽勉强在床头柜上找到一瓶山寨矿泉水，试了三次，才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些。
“我只知道……之前那里确实有一个人，很可怕的人……但应该，不是犯人。”
青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跟犯人的感觉不一样。这个人……应该是跟沈沐颜有很深的关系，但跟其他的受害者没关系。”
那犹如狂风怒涛中的情绪中，无数的记忆无数的画面，但所有画面的内容都是关于沈沐颜的。
有些沈沐颜看起来跟现在的很不一样，但那种温暖清澈的眼神和甜美的笑容，只可能是沈沐颜。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无关，就不必再管，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言下之意，青幽已经可以休息了。
但若是她休息了，把事情转交给其他人，就意味着之前十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等等，”青幽有些不甘心。“沈沐颜是目标，我认识她，可以贴身保护她。若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引起犯人警觉。”
谢影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保护别人？”
言语之中，居然让青幽听出了一丢丢嫌弃。
青幽一时语塞，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恼怒。
她不就是昨晚没注意弄晕了自己吗？更何况自己这个样子，有一大半都得归功于那个让自己穿着湿衣服躺了一晚的人!
“很抱歉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这个普通人是目前唯一能接近沈沐颜的人！”
青幽的语气中多少带上了情绪，即便是谢影，也听出了些什么。
对方好像……不太高兴？
谢影并不是第一次跟女人合作，但他合作的对象，大部分时候都是关昔楼。
而关昔楼的身体强度，在局里是仅次于他的。
所以在他看来，夏青幽简直弱爆了。
关昔楼虽然阴阳怪气很烦人，但只要不理她，也是很好应付的。
但这个身体弱爆了的女孩儿，却让他觉得难以捉摸。
她话并不多，不烦人，会独立思考，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很有见地。
但她说的话，她的态度，总是让他难以应付。
比如她会关心他吃没吃晚饭，会带给他三明治，甚至下雨的时候，会把伞举到他头上。
他知道，这是普通人的善意，但他太久没面对过这种善意了。
所以他当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不高兴。
见他一副呆呆的，甚至带点儿不解的表情，青幽不由得又有点儿好笑。
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青幽拨通了姚佳佳的电话。
一小时后，姚佳佳带着换洗的衣服敲开了小旅馆的门。
刚一进来就看到青幽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刚洗完澡，房间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男人。
房间里五颜六色。
“哇，真劲爆。”
姚佳佳面无表情。
青幽此时有些庆幸谢影的情商让他听不懂姚佳佳在说什么。
“无论你在想什么，都是错的。”
说着接过衣服，进了浴室。
“哦，我其实是在想，这是我第一次进这种非法地下小旅店，旅店里果然很劲爆。”
姚佳佳又转头观察谢影。
宽松的衣裤、马靴，经常外出的实用主义者。
衣服半湿，昨晚下雨时在外面。
一夜没换衣服，或外出刚归，或生活习惯不正常。
头发凌乱，衣服上有污渍，邋遢。
手很干净。
长相……算是蛮有型的。
“这是我的同事……黑鸦。”换好衣服的青幽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见姚佳佳盯着谢影，顺口介绍了一下。
但没说谢影的名字。
姚佳佳自然是知道她的工作是哪种类型，所以……这个是她同事的男人，果然也不是正常人吧。
“用帮忙吗？”
姚佳佳对这种事还是挺有兴趣的。
“不用。”青幽给了她一个眼色。神秘事物局的事情是有保密条款的，她可不能在同事面前无视这种条款。
姚佳佳会意的点点头。
吃下她送来的特效感冒药后，青幽又跟姚佳佳说了几句悄悄话，就坐谢影的车回了局里。
睡了一路之后，身体状况总算是好多了。
谢法听完两人的汇报，同意了青幽的出勤申请，他确实需要能够接近目标的人获得更多信息。
犯人一般会准时在第十五天晚上行动，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三天时间，去获取必要信息，提前做好准备。
“你的任务是在犯人动手时呆在目标身边，争取进入犯人的空间，并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法敲了敲桌子，示意关雎鸠：“把所有能用上的法具都给青幽带上。”
关雎鸠指了指桌上可怜兮兮的三件。
一个破烂的木鱼，一枚旧纽扣，一段毛茸茸的白色物体。
“就这三个？”
谢法露出了“领导不开心”的表情。
关雎鸠也很无奈。
“我也没办法啊，空间是亚级能量，一般的具根本防御不了。这还是我翻了好久才找到的、上上辈的前辈留下来的古董呢！要知道，即使是在异人最巅峰的时代，亚级能量也非常罕见，更何况现在又是末法时代！”
“……行了行了，”谢法摆摆手，“这三个破烂怎么用你知道吧？”
关雎鸠点点头，指着三个法器一一讲解：
“传说中的扭曲木鱼，敲响后能够一定程度影响空间传送。据说能探测空间扭曲的纽扣，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个，幸运兔脚，可能能提升幸运值。”
传说、据说、可能，就连青幽这个新人，都能听出其中的不靠谱。
“好吧，”谢法拎起幸运兔脚扔给青幽，“准备好所有类型的追踪装置，若是跟丢了人，你这技术员也别当了！”
关雎鸠做了个鬼脸。
沈沐颜是晚饭前接到青幽信息的。
她对这个昨天意外邂逅的女生很有好感，对方温和又文雅，最重要的是，跟她的生活毫无交集。
人们对这种陌生的朋友总是格外容易打开心扉，她也不例外。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答应了对方的邀请，甚至还提出一起吃晚饭。
青幽当然不会拒绝，顺便跟谢法申请了一笔可观的外勤资金。
毕竟沈沐颜的富二代程度，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两人约在了大学城商业区的一家西餐店里。
沈沐颜今天穿了一件带着蕾丝花边的浅绿色斜肩吊带上衣，牛仔七分裤，半长的头发斜梳成俏皮的发辫，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青幽则穿着墨绿色的长裤，黑色t恤外套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看起来有几分帅气的中性风。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衬衫是特制的，为了掩盖画在身上的符印波动。长裤是为了携带武器和装备，例如左脚踝的匕首，腰上数十个信号发射器。
甚至为了掩盖耳朵里的联络器，连头发都没有拢起来。
沈沐颜吃得很开心。
小羊排外焦里嫩，鲜辣多汁。沙拉青脆爽口，酱汁酸酸甜甜。
她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很喜欢说话，所以青幽很容易的，就将话题拐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沈沐颜毫无警觉的答应了接下来几天青幽的同行邀请。
毕竟她的朋友都回家了，她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青幽又问起了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沈沐颜想了想，果然提到了“有被人注视的感觉”。
“好像是两天前开始的，我不知道，很奇怪的感觉。”沈沐颜歪着头，“其实我很迟钝的，真的！但这种感觉超级明显的，就像是有人一直在背后看着你……”
所有受害人在失踪前都会有类似的感觉，关雎鸠猜测，那应该是犯人的力量与印记之间产生的共鸣。
只可惜他无法分析出印记的具体构成，也当然没办法切断或转移这种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