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薛父

薛洋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主动联系这个男人,白子丞给他的号码他拿在手里许久,却总不能按下那个拨号键。

刚记事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裕,父母总是为了生计争吵。后来才知道那是父母理念的不同。父亲想一展宏图,母亲却想安分守己,在当时清贫的家庭环境下,父亲依旧拿着为数不多的过日子的钱做投资。

谁都没有错,一个想给家更好的生活,一个看不到未来只想安度此生。理念的冲突两人经常吵架,最后分开。

薛洋还依稀记得,自己坐在那个男人腿上的温度,还记得他细碎的胡渣扎的自己痒痒的感觉,也记得他离开这个家后母亲的哭泣,也记得他一去不返,从未归来。

他一直以来都恨他,恨他的狠心离去,恨他的不负责任,但自从她走近社会,人生阅历不断增加,他对他的恨意也不断地减少。

也许,当年的那个人,也只是个想飞的想要追梦的少年,后来他的成功也证明了,他是个气球,想要向上追去,而当时的自己和母亲只是阻止他飞翔的石头,沉重而拖累。

他也不再怪母亲的无能,怪母亲的懦弱,为什么多年前会同意让他离去,会在这么多年不去找他。现在的薛洋一样可以理解母亲,如果某一天,他也成为了白子丞的绊脚石,成为白子丞的负累,那他一样会选择离去。

原来当初的分离只是因为爱吗?为了梦想吗?

混混时期的薛洋讨厌所有人,他讨厌狠心离去的父亲,讨厌懦弱无能的母亲,可真的成长到了这个年纪,岁月告诉了他,爱情,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可以学会为爱放手。

所以,现在的薛洋还恨那个离去的男人吗?恨。抱着这样的恨意活了二十多年,他不可能就此放下心结。可他又有多恨他呢?薛洋不知道,他把这份恨当成了习惯。

想了许久,终于薛洋还是拨通了手里的电话。

一阵盲音,断断续续,却连绵不绝。就像薛洋的恨意,持续不断却终是深浅不一。

“喂。哪位?”

电话通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是那样,像五年前他来找自己时,又像他离开自己和母亲之前。

“我,薛洋。”

声音还有些冰冷,薛洋还没宽容到原谅他的地步。

那边一听这个名字,明显激动了起来。这个名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延续,虽分离多年,但他能主动找自己实在是让薛海峰激动不已。

“喂,薛洋。”薛海峰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个度,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你找我什么事吗?”

薛洋听出了他情绪的波动,不免心里为之一动,但语气依旧冰冷:“我有事找你,电话里不好谈,我想当面谈。”

“好,我立刻动身回A市,你把见面地址发给我,今晚见。”

“嗯。”薛洋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愣愣的听着电话挂断后的盲音,直到消失,薛海峰才回过神来。他还是那样,如果无事他不会来找自己吧。不过也对,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啊。

自嘲的笑笑,薛海峰放下电话,交代了助理两句,便之身一人返回A市。

这边,薛洋果断的挂断了电话,手垂着,头低着,像是一通电话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

白子丞从他的身后抱住他,后贴在他的背上,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只想给他勇气和力量。薛洋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自己没事。

把见面地址发过去后,薛洋长吐一口气。来吧,我不敢面对的一切都一起来吧。

天渐渐黑了,薛海峰把车停在了约好的地方的地下停车场,坐上电梯,到了顶楼。

薛海峰有些奇怪,他并不知道这个顶楼是什么可以聊天的地方啊。

电梯门打开,引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未装修过的样子,黑暗的很,只有几盏昏暗的地灯照明。薛洋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墙边站着,像是和黑夜融入一块。见薛海峰来了才动了一下,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薛海峰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跟在后面。他们走到尽头,那里有一个木质梯子,联通楼顶天台,薛洋先蹿了上去。

薛海峰看了看脏脏的布满水泥灰的梯子,和自己一身昂贵的西装。没有多犹豫,爬了上去。木质梯子不太稳,他有些笨拙的往上爬,椅又心惊。此时一只手伸在自己头顶,那是薛洋的手,记忆伸出那只稚嫩的小手已经成长成了一双可靠的大手,那个孩子也已经比自己还要高,自己本可以看着他一点点成长,可自己没有。

握着他的手,温暖,有力,他也是可以依靠的男子汉了啊。

终于是上的楼顶,薛洋带着他来到一处可以坐的平台,两人并排坐下,看着楼下广阔的城市。

绚丽的**灯光把A市的黑夜点亮,万家灯火。

“给。”薛洋把一个瓶子丢给薛海峰。

接左薛海峰发现那是一瓶啤酒,几块钱的价格,是个老牌子,十几年没怎么变过价格,是他们还是家人时自己常喝的那种。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啤酒的味道,但这时当时他唯一买的起的牌子。

仰脖灌了一口,还是和那些年一样没变的味道,不甚好喝,但也是当年无奈的选择。

“不是很好喝,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能一罐一罐的接着喝个不停。”

薛洋自己也开了一罐,对于关于他的回忆薛洋从来都会刻意避开,包括他爱喝的啤酒。这也是他第一次喝这酒,微苦的味道让薛洋不自觉的怀疑起身边这个中年男人的味觉。

“那时候没钱,这是最便宜的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没倒闭,真是难为你能找到了。”

又罐了一口,这一口仿佛不在那么难喝,薛海峰回想起多年前,在那个拥挤的小房间里,自己喝着这种啤酒看着报纸,她坐在沙发上缝着自己穿破的衣服,刚出生的薛洋在襁褓里甜甜的睡着。

一切静谧。

啊,原来回忆如此美好,清贫也值得回味。

薛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回答他的话:“这家其实卖的挺多的,只是你身居上层,哪里还会去关注这些。至于他家没倒闭嘛,可能是穷人还是很多吧。”

两人笑笑,夜晚的风吹过,两个血脉至亲却又陌路多年的男人在这个夜里,终于可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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