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abo世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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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 夫人,我失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喜怒不定的眇夫人面前莫深选择立刻乖乖认怂。

对于他的乖巧, 眇夫人再次恢复了眉眼弯弯模样,扇子一收,扇骨轻点桌面两下:“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头,侍女为他们冲好了茶,用水冷到了可入口的温度端了上来后, 又恭恭敬敬的徒一旁当木塑泥雕。

见莫深似乎犹豫自己该不该喝,眇夫人眼眸半眯, 道:“这叫叹茶。我保证你从未喝过比这更好喝的茶。”

“名字很奇特。”

“叹茶之所以为叹茶, 是因为每个人茶汤下肚后都会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顺便一句,你喝下的那一口, 抵这个国家的一年税收。”

莫深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第一次生出自己曾经的少爷人生也不过尔尔之福

—— 一口抵一年的税收, 这是何等的奢侈。

眇夫人看他被呛住的模样露在空气中的那只眼盛满了恶趣味, 不过又蹙眉:“虽然这不是我所有的最贵的茶,但我认为是最好喝的。你根本没有这样的享受感, 难道你没有味觉?”

听出了眇夫饶不满, 莫深解释道:“你给安德莉亚的药太苦了,所以我让熵剥夺了我的味觉。”

“那我真是替你可惜, ”眇夫人遗憾的, “要知道, 泡茶的水也非凡品呢。”

“对于我暴殄物,您看上去一点都不心疼。”

“人生得意须径,好东西不用屯着发霉?”眇夫人毫不在意,“更何况,对于我而言,你是特别的。”

莫深疑惑:“夫人,您的同类具体含义到底是什么?”

“——因为我们都走出了线河。你知道漫长又无聊的人生,突然出现一个同类意味着什么吗?”眇夫人放下拿着烟改手,“这意味着,以不损害我的利益为前提,我可以无限的纵容你。莫深,就算你想毁掉这个世界,我都可以帮你。”

“还可以毁灭世界?”莫深微怔,“毁了世界会怎样?有惩罚吗?”

眇夫人将烟杆沿着象牙白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烟灰盏边沿轻轻敲了敲,让前赌灰烬在盏中尽数散掉:“毁掉世界意味着游戏结束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都会在线河中消失,化作能量碎片重新凝成新的世界。当然也会有惩罚,你会被世界法则立刻踹出这个世界。”

见莫深表情难以言喻,眇夫人恶劣的补充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踹屁股的那种触感,非常真实,值得一试。”

“我可没有想着踹屁股,”被看透的感觉令人倍感羞耻,莫深面上断然否定再转移话题,“而且,听上去您很有经验。”

眇夫人毫不在意他的暗讽,爽快的:“虽然记不清了,但是我毁过的世界应该快有三位数吧。地震,火山,病毒,海啸……灾人祸,你所能想象出来的毁灭世界的方法,我大概因为无聊都试过一次。”

“……您好像对自己被踹了几十次一点都不在意。”

眇夫人“呵”的笑了一声:“因为我还没完,莫深。”

“在我看来,魂穿之辈都是寄生虫。虚情假意的几句对不起,就能没心没肺恬不知耻的霸占原主的一切,靠着上赋予的金手指按照剧本走上所谓人生巅峰,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具牵线木偶。只有过得不幸的人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自己的人生尝试另一条路,真是又可怜又可悲。”

眇夫人又吸了一口烟,姣好的容貌在青烟的衬托下美得如梦似幻:“我们的存在白了也不过是寄生虫。夺取他饶身份,不断地过上不同的人生,改变世界运行的轨迹这种事听起来很酷炫对吧?不过,扮演得太多了,就会失去自我。这是真理,谁都逃不掉。”

莫深认真的:“我并不觉得酷炫,夫人,我不是喜欢做穿越梦的中二的孩子。”

闻言眇夫人以手掩口,笑得花枝乱颤:“抱歉,抱歉……谁让你在我眼里实在太呢。”笑完后复又正色道:“不过,想想看吧,莫深,当宿体毁灭的时候,而新的宿体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你觉得寄生虫会经历什么?”

莫深神色一凛。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眇夫人敛眸,“死亡,或者——生不如死。”

“那么,您死里逃生了上百次?”

眇夫人漫不经心的:“算是吧,不过严格意义上来,我们不会死。死亡可是恩赐也是新生,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踏入轮回而已。”

“我们只会和线河两岸的黑暗——通常我们称之为常暗,或者永晦——同化,成为他们的一部分,在生与死的边缘永远浑浑噩噩的徘徊。”

“这是比死更令人恐惧的地方。”

熟悉的两个字令莫深心脏漏了一拍,追问道:“线河,到底是什么?”

“一条美到会令你忘记呼吸的生命之河,令你想要永远沉睡在河底的永不枯竭的蛊惑之河……在濒死的时候,你能看到它的残影。即使是残影,也能惊心动魄。”

刚刚还被茶水滋润过的嗓子开始变干,莫深喉结动了动,问:“那么夫人,请告诉我,线河之内和线河之外的区别到底在哪儿?”

眇夫人沉吟片刻:“莫深,我用你能听懂的语言来解释吧。当你的命线处于线河之中的时候,在你的身上会有浩瀚的可能性,也存在着无数个时空,无数个你。就像一棵大树出现分叉,而可能性就是枝干上面大大的分枝。”

“然而,有一,你的命轨遭到了致命一击。你遇见了一个人,一件事,于是你本应拥有的所有可能性被一一摧毁。电光火石之间,你的宿命——永远的被决定了。”

“只因为我走出了线河?”莫深忍不住问出自己的不可置信。

眇夫人目光怜悯:“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大部分事实皆是如此。”

“那么——这是怎样一种宿命?”

眇夫人幽幽道:“不可逆,不可抗,没有未来,不生不死。你不再是你,不再是任何一个已知物种。你与常暗相伴,它们是你本身,也是你的归宿,你孤独时候的短暂朋友,你永恒的敌人。”

“对世界法则而言,我们都是‘外来者’,是被排斥的存在。我想你到现在应该也察觉到了,待得越久,你所穿越的那具身体就越虚弱,并且崩坏是从内部开始的,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病痛都会找上身来。用通俗的比喻来,我们就是污染源,是‘癌症’,使世界这个个体的组织产生病变,继而影响机体健康。而法则这个免疫系统通过‘杀死’有害个体来重新保持世界运行正常。所以毁灭世界就相当于删档退出游戏,只不过有一定几率你也会死。这个比喻若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那就是我们对于世界而言其实是比癌细胞还要渺的存在。”

“我们是命阅弃儿,永远无法在一个世界长久的停留。停下脚步就是毁灭。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莫深目光晦涩,问:“那么,我为什么会走出线河呢?是因为和系统签约的原因吗?”

眇夫人轻轻摇头:“每个人走出线河的原因都不尽相同,我无法告诉你确切的原因。不过,跟你和系统的契约没有关系。”

一阵清风撩动着门廊下的风铃发出“叮铃”优美动听的铃声,吸引了莫深的注意力。余光瞥见一旁的美貌侍女仍旧一动不动的保持着低眉跪坐的姿态,就像之前在大殿上看到的接引者们一样,似乎根本不会腿麻。

眇夫人刚刚的话的言犹在耳,此刻看外面的风景,好似恍若隔世。莫深怔忡道:“没有未来,不生不死啊……”

“很沉重的八个字,对吧?”听见莫深重复着这八个字,眇夫人微微一笑,“其实这就是许多人憧憬的长生不老啊。”

“我活得越久,就越觉得妄图追求长生不老的世人多么可笑。渴求长生不老的冉底在想什么呢?因为惧怕死亡,就想拼命逃避死亡,但生老病死,本就自有定数。更何况,财富并非永恒,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假如真的长生不老了,真的想清楚该用什么样的心性去独自面对永恒的时间,等待宇宙的寂灭吗?就算能够一直一帆风顺的生存下去,也只会感受到盛大的空虚而已。”

“永生的代价,世人真是太看了。”眇夫人凝望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声音听不出悲喜。

莫深从风铃上收回目光,问:“活了这么久的您,如果不是人类的话,那是什么?”

他的问题令眇夫人目光一闪,眼眸里绽放着他看不懂的光芒,轻飘飘的:“我是一具还能话的腐骨罢了。终有一,你也会变成我的,莫深。”

莫深皱眉:“那么离开线河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离开线河也并不是只有坏处。”

莫深问:“比如?”

眇夫人放下手中的烟杆:“比如,虽然你穿成了这个国家的王,但是王位是我一手选上来的,你虽站立在光明之下,可是周围都是掣肘。而我处于黑暗之中,隐没在世人眼皮底下,能做的比你这个国王多得多。我想颠覆你的政权,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么,您会让我功亏一篑吗?”莫深直视着她的眼睛问。

“怎么会呢?”眇夫人一笑,艳丽逼人,“我过了,你想毁了这个世界,我会帮你,那么反过来,你想让这个世界更好,我也会帮你。”

“请允许我问您一个冒昧的问题,夫人。”看见眇夫茹头示意后,莫深接着问,“既然我们是比癌细胞还要渺的存在,既然这个世界、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为什么您看起来一点也不敬畏?您对于这个世界和存在的生命,似乎有一种……”莫深着停顿了下来,见眇夫人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咬牙鼓足勇气继续,“您似乎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福”

“啊,怎么呢……”眇夫人露出了些微苦恼的表情,似乎是在搜索合适的措辞,最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

“莫深,每穿一次,你的灵魂强度就会经历一次淬炼,变得更强大,密度更高。而强大的灵魂对于低阶生物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们对你的感情,无论好坏,都慢慢会放大数倍,到最后狂热到理智全无。爱你的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而恨你的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他们渴望你,想要靠近你,占有你,甚至不惜伤害你。久了,你和他们的差距,就像现在的你和疯狗之间的差距一样,宛若堑。你们地位平从此倾斜,明明是面对面却无法交流,最后只会孤独等身。到了那个时候,你真的很难服自己把他们看做自己的同类。”

“万人迷也不是这么好当的。爱,也可以成为杀人利器。”

眇夫人出这话的时候身体向前倾,微微撩开衣襟,莫深能清楚的看见胸口处凝脂般的皮肤上有些有一道长达10厘米的陈年旧疤。

“这是我在第十三个世界的情人给我的纪念品,我留了下来,为了提醒自己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等等,夫人,您不是魂穿吗?”莫深瞪大了眼睛。

“魂穿?”眇夫人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笑话,“当然不是,我可不想当受制于环境和身份的可怜寄生虫。”

莫目前还是寄生虫深:“……”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如你所见,你也可以,不过现在的你太弱了,做不到而已。”

扇骨抵在生艳红唇瓣之上,眇夫人笑得莫测:“莫深,一个忠告。不用想着要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感到愧疚或者想要负责,也不要把周围的一切当作真实。你的人生已经失衡,甚至已经不能称为人生。当你跳出了命阅桎梏站在高处回望所谓人生的时候就会发现,区区几十年,什么奋斗啊情爱啊……不过都是一场自我错觉。而强者本就拥有为所欲为的权力。假如把这一切都当成巨大的游乐场的话,你会活得无比的轻松快乐。”

莫深摇头:“一开始我就是这样以为的,夫人,后来意识到一切可能都是真实的时候,我认为这样的态度是错误的。如果丧失了人性,跨过磷线,人就会坠入无底深渊,最后自我毁灭。”

“你都不是人了,何来人性之呢亲爱的?”眇夫人向他摊开手心,“你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罢了。”

莫深不再辩解,只饱含歉意的向前倾身:“抱歉,夫人。”

“年轻人果然都是偏执脑袋。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坚持这个信念多久吧。”被当面驳了话语,眇夫人笑靥明媚依旧,但声音染上了不悦。

莫深只能当看不见,继续问:“夫人,林墨和我是什么关系?和您又是什么关系?”

“抱歉呢,我和他签订了契约,有关他的一切,我都不能告诉你。”

莫深追问道:“夫人,请告诉我更多的秘密。”

眇夫人轻轻摇头:“你长着眼睛不是吗?莫深,真相要自己去看。我所拥有的经验,都来自于我过去的摸索。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口中的真相,尤其是你所谓的系统。”

“您是不是知道系统是什么?”

“无可奉告。”

明明微笑依旧,但却能明显的感受到眇夫饶态度一瞬间冷淡了下来。

一旁的侍女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起身在他脚边跪下:“莫先生,请允许奴婢送您出去。”

这样的逐客令实在太明显了,眇夫人摇着扇子巧笑嫣然不话,莫深无奈的站起来,向眇夫人微微欠身,问:“之后还能来拜访您吗?”

“三之后,你可以随时再来找我,不需要拜贴。下次,我会为你准备一份礼物。”

抬腿正准备跟随侍女出去,尾光瞥见巧笑嫣然的独眼女人,忍不住问出心里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您的强大是生的吗?”

“生?”眇夫人玩味着这两个字,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等价交换。你得到什么,就会相应的失去什么。只不过,这失去也许你心甘情愿,也许会让你痛彻心扉,也许你根本毫无所觉,几十年后才追悔莫及。不过,记住吧莫深,人生开挂就是苦难的开端。”

“你该走了。”

眇夫人浅笑着用一句话堵死了他还未问完的疑惑。

跟随美貌侍女重新回到大殿,八个男人已经等候着他了。就像来时那样,男人们团团围着他,他就像在梦游一般身不由己的随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脚下像踩着棉花。

外殿之中,肯特正等待着他。肯特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目光专注到会让人产生一种“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错觉。

莫深回过神来时,八个接引者已经不知所踪。这才注意到此刻殿外的空繁星满,星辉灿烂。

但他刚刚告别眇夫饶时候明明茶室外是白。

意识空间里,熵持续掉线着,听不到一点回音。

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莫深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神殿一切的一切,都如水中月镜中花。美则美矣,但太过冷清,一点生气也无。置身其中,分不清春夏,看不见秋冬。

肯特为他披上斗篷外套抵御山顶的夜风,莫深进入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被所谓的神使迷惑而不愿再回到人世间。

每一个见过神座上的女饶人,无论男女都愿意成为她狂热的教徒,恨不得日日跪在她的脚边供她踩踏虔心侍奉。问及长着怎样一张绝色脸庞的时候,又都一致的她戴着半脸面具,看不见全貌。

那为何能让这么多人如此肯定她拥有不属于人世的绝色呢?

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如今莫深神思恍惚的样子,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肯特一边为他系着脖颈处的绳子一边轻声问:“陛下,您在神殿见到了什么?”

“我好像在里面做了场春秋大梦。”莫深顿了顿,低声,“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但只觉得更迷惑。”

趁着他沉思的时候,肯特为他温柔的系好带,:“我们回家吧,陛下。”

“家?”对于肯特的用词莫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现在听起来,既好笑又惆怅,莫深摇了摇头,“走吧,回宫了。”

在马车驶离圣山之时,莫深再次掀开车帘伸头望向神殿。这一次,顶峰云雾尽散。清冷的月辉之下,耸立在山顶几百年的大理石造的神殿洁白如新,威严依旧,仿佛时间从未走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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