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幻像
相比于魔党的拘谨繁缛的礼节和规矩,密党会更加开放,从婚礼中可以看出密党对待这次婚礼的态度前所未有的隆重,以至于洛伦佐一踏进卡玛利拉大陆就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婚礼的气氛。
婚礼冗长而繁杂,鲁斯凡依旧是一身扎眼的红色礼服他的嚣张和平日无异,他身边的新娘一袭白色婚纱倒是甜美可人,他面无表情的观看这场血族世界罕见的盛大婚礼。他们是血族不需要向任何教父来见证,他们唯一的信仰就是血液而带给他们的力量,新人的手互相执刀划过对方的手腕,鲜血从伤口涌出流进面前的杯中,然后饮下彼此的血液,婚礼最重要的仪式就算告一段落。
洛伦佐站在举行婚礼的殿堂左手首席令所有到场的宾客都侧目不已,他的身后是恩佐和其他私生子,因此纷纷有人猜测他的身份,似乎除了洛伦佐·德切利这个名字就再无可以猜测的身份。可是一千年来这位行事低调的私生子向来不在公众诚出现,一时又让人怀疑。
而如今密党的形势未定,因为密党七氏族六个氏族的亲王身份已明,并且已任职多年,只有梵卓的亲王久久不能订下来,因为梵卓为王族,梵卓的亲王就是未来的密党领袖,这一点和魔党是迥然不同的,因为魔党的继承人有两个,因为氏族也只有两个,亲王也因之有两个,继承人的选定原本由魔宴同盟和阿莱斯族共同决定。而密党虽有七氏族,继承人却只有一个,决定权在领袖手中。
而梵卓的亲王也是洛伦佐的父亲在四百年前消失,至此四百多年亲王之位空悬,由密党领袖伦纳德暂代。
洛伦佐已有千岁,这个年纪在血族里不算太大,他至今没有在任何的正式的密党的诚露面,他刻意保持低调,保持神秘,甚至远离密党请求负责人界,这一次算是一次正式的露面,不过是在鲁斯凡的婚礼上,如此喧宾夺主。
冗杂的婚礼总算结束,真正的战场在其后的宴会。侍者推开两扇金色大门,依照名帖读出名字的一瞬间连唱读名字的侍者都是一愣——洛伦佐·德切利殿下。
已经开始的宴会上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停下动作,同时看向这个陌生的面孔,他面不改色的解下披风递给侍者,极冷的面色,周身笼罩的黑暗气息令人压抑非常,议论的声音变得极轻,最后全场寂寂无声,连一直奏乐的乐师都停下动作,任何声音都难以令人发出,只是用目光打量这个卡玛利拉最有名的私生子,千年来永远不能停下议论的焦点,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容,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因着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密党却盛传洛伦佐的母亲是夜魔莉莉丝,大家坚信或许这就是他的父亲失踪的原因,但是却没有人知道真相。
他径直走向伦纳德,行了一个礼,“大人。”
“哦,来了,洛伦佐。”伦纳德顺着方向看过去旋即转身面向宾客,“各位宾客,请允许我在鲁斯凡的婚礼上介绍,洛伦佐·德切利,是我的第二个孙子。”
洛伦佐举杯向众人示意,脸上却毫无笑意,众人终于醒过神来,纷纷举杯向洛伦佐和伦纳德的方向。
鲁斯凡的风头完完全全被抢了,他的婚礼,主角却不是他和他的新婚妻子,但他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向洛伦佐敬酒的人排成长龙,当然全密党不会没有一个氏族不想攀龙附凤的,相反冷落了今天真正的主角。所有人心知肚明伦纳德的安排,千年来悬而未决的亲王之位或许在不久就会出现什么新消息,原本因为这场盛大婚礼而攀附鲁斯凡的人开始动摇,因为这次宴会几乎是在悄无声息的打了鲁斯凡一个巴掌,直接的承认了洛伦佐的身份,公诸于世。
“第一次见面,洛伦佐殿下。”
洛伦佐刚刚送走托瑞多的亲王,抬眼一看,是另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布鲁赫亲王希瑞尔。
“希瑞尔亲王,您好。”他保持极为有限的笑容,瞥眼看见了他身边的女子。
“要有一千年了,你出生的时候就没见过,伦纳德竟也沉得住气,今日才让你出来让我们见面。”
“是我的问题,不太想过早的进入政界。”
“那洛伦佐殿下过于谦虚了,人类世界的密党领地这近六百年的时间,虽未见其人,但成绩我们六个亲王都看得清楚。”
“您过誉了。”
“啊,看我这记性,这是我女儿特雷西,刚好八百岁。”
“你好,特蕾西小姐。”他简单的开场白不再多余一个字。
“久仰,洛伦佐殿下。”特雷西盯着他的脸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激动,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那你们年轻人谈,我找伦纳德还有事。”希瑞尔笑笑就已经离开。
他明白希瑞尔的意思,不必多说,应该和伦纳德想的一样,这次的安排就是伦纳德的安排,即使自己拒绝。
“特蕾西小姐是否愿意出去走走。”
特蕾西不置可否,已经跟上他的脚步。
“洛伦佐殿下怕是有心上人了。”她很好的掩饰住自己一闪而过的失落。
“为何如此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
“你刚才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我有做的这么明显。”他稍微有些一怔,然后不禁脱口而出。
“不是,因为你我一样。”
“既然如此,你何必还是跟我出来。”
“我想既然我们怀着同样的目的,我相信直觉你比鲁斯凡更加合适。”
“你替希瑞尔大人选了我?”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特蕾西小姐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和你做这笔交易!”洛伦佐突然怒道。
“因为这笔交易你不会赔。”
“哦,那我洗耳恭听。”
“伦纳德大人和我父亲已经结盟,大概不久就会提出订婚,你大概不想和我结婚,我更是如此,我接受和你的订婚,如此布鲁赫全族都会拥护你为下一任密党首领,你做了密党首领之后我们就离婚,如何?”她一口气说完了他所要说的话,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洛伦佐上前一步,气势逼人,“特蕾西小姐似乎过于自信,你我不过见面几分钟,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你会愿意的。”特蕾西难得微弯嘴角,“这个交易你一点都不亏。”
“条件。”他也直截了当,因为这笔交易看起来太完美了,看起来太完美的事物就会有陷阱,即使没有陷阱提条件的人不会做不赚好处的买卖。
“我和你的孩子要是德切利正统的继承人。”
果然,这笔买卖确实她不亏本。
于是又向前了一步,“为什么我要接受你的条件,特蕾西小姐难道不知道谈判的时候这么早把底牌亮出来,会输吗?”
“不会。”特蕾西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眼神,“洛伦佐,即使你掩藏得很好,可你骗不了我的,那种温柔的眼神应该很少会出现在你这种人的眼里。”
“那特蕾西小姐就不怕我做不了密党领袖或者我做了密党领袖坚持不和你离婚,又或者我不认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又该如何?别忘了,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我是不是真的想做这笔交易,即使我不做我的胜算应该不低吧。”
“呵,或许是我看错了人?”特蕾西反而上前一步,“我本以为布鲁赫整个族的力量三分之一个密党的军队这么大的诱惑力绝不会有人会拒绝。”特蕾西说完已经转身。
“等等。”特蕾西听到这一声嘴角有了一丝奇异的笑意。洛伦佐身形一动已经移到她面前,将她抵在墙上,“既然戏开始了,就先做足了再走。”
洛伦佐附身,鼻尖几乎对上她的额头却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特蕾西几乎觉得心都要跳出来,她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眼神,顺势就攫住了他的嘴唇。
洛伦佐一向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个,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被女人抢了先。
他很快就从被动中挣脱出来结束了这个没什么温度和激情的吻,这女人还真是……
“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你如此心动。”
他的心下意识掠过无数张莫洛的脸,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又倔强又冰冷却又拼命的想要挣脱的笨女人,没错她很笨她什么都不会,在自己面前孩子一般轻易的就能看穿,却又那么轻易的挑动他的心弦。
“你又在想她了,整整20秒。”特蕾西说道,“真是神奇,你这种人竟然也有真心。”
“你不是因为心上人所以来和我谈交易?”他收起眼里的异样,恢复正常。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不想要密党,我只想要和我喜欢的人分享这种漫长的寂寞,而且坐领袖的人不是应该没有心吗?”
“每个人都会有,就连血族也一样,只不过有些人埋藏得更深。”
“你就不怕她成为别人要挟的软肋?”
“无所谓,因为在那之前我就会是密党的领袖,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软肋。”
“看来我没看错人。”她轻轻一笑就已经离开。
他稍微回味了一下那个吻,心里却稍有疑惑,微微颦眉之时,身后已经传来了不太愉快的声音。
“哟,今日的你还真是风光无限。”鲁斯凡拿着一杯酒已经走过来。
洛伦佐转身想要离开,鲁斯凡依旧不依不饶,“若不是知道你母亲低贱的血统,我几乎都相信你假装出来的所谓气质这种东西。”
洛伦佐已经身形一动闪到他面前,夺过鲁斯凡手里的酒整杯泼在他的脸上,“鲁斯凡,这一次是你的婚礼,我无心和你计较,下一次,我会直接拔了你的舌头。”
鲁斯凡显然气急,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母亲是如何低贱,那日是如何跪在我母亲面前苦苦哀求留你一条贱命。”
“你说什么?”他上前一步抓着鲁斯凡的领子,墨蓝色的眸子结了一层血雾。
“一千年了,密党竟然盛传你母亲是莉莉丝?呵,只有我知道你母亲不过是低贱的人类。”鲁斯凡仰头,抬手打掉他抓着自己领子的手。
“那又如何?”
“要是世人知道你的身上竟然留着人类的血液,你觉得世人会怎么想?”鲁斯凡一脸红色水渍却笑的那么狰狞,“我只是劝你,你别挣扎了,下贱的血统永远都是下贱的血统,无论你怎么掩饰你都改变不了你身上的血!”
说完鲁斯凡已经转身离开。
他无所谓鲁斯凡说的话,这些事情过去太久了,虽然有很多事情不能因为时间而褪色,他必须站的更高,否则就会死,一旦鲁斯凡继位无论是他还是恩佐还是他手底下的军队都没有活路,他很明白,只不过现在似乎出现了一点变化,他有了莫洛,他必须想好一个万全的退路,好在整个血族世界都没有人见过这位阿莱斯未来的继承人,一切都还好办。他又想起莫洛一个人在米斯特,他略略有些担心,加快脚步向内走去。
莫洛想要找一本书看,洛伦佐出去的时间太长,报纸都已经叫她翻过好几遍,她不是个能长期呆在一个地方的人,于是她开始找些书看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洛伦佐的书架找了一圈,全是政要或者立法书,还有地图历法历史书,这些统统都是莫洛在学院里天天看的,太过于无聊和枯燥,她想要一本小说,而偏偏洛伦佐似乎不看这样的书。抬头在顶层的书架还有一本没看过的画册,这似乎还有些兴趣,只不过书架太高,她站着够不到,于是站到椅子上,还是差一点点,她抱怨了一下洛伦佐这么高的书架,她踮着脚尖,只碰到了书脊的一点点,按着一点书角想要把书撬下来,却没想到轰隆一声整个书架都倒了。
她才想起自己还有法术的,只不过洛伦佐因为她的伤不让她用。她挣扎了半天才从书架底下爬出来,或许被砸到的地方有些青紫,手被书页划破了一点,但是不太要紧,要是洛伦佐回来发现他这个书架变成这样可麻烦了,她孩子气似的想着已经抬手要把书架给搬回去,还好书架前还有个书桌担着书架,书架没有完全的倒在地上,书散落了一地还好说,有些小血瓶还有瓷器酒瓶碎了一地。
惨了。
好不容易把书架扶起来,散落了一地的书,她头痛的看着一桌一地的狼藉,把想要拿的那本画册捡起来,然后慢慢的把要收拾的书和东西捡起来。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东西——是幻镜。原来洛伦佐把幻镜藏在了这里,她笑了一下,嘲笑他不会藏东西,想要放回去,就当自己没有找到过。幻镜却开始发光,她手指的血顺着幻镜已经流了进去,血液迅速开始在镜面里弥漫成肆意的形状,不断的流淌,拼合重组,最后显出图像。
她忍不住看,却又不忍去看,因为镜子上出现的是母亲的那个套间的大门,和自己的梦境和自己的记忆中的那扇沉重紧闭的大门一般无二。
她抖着手捧着镜子,逆光中看见那门缓缓地打开,走出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伊利亚德,他的手指滴着血一滴又一滴渗入红色的地毯之中,画面转得很快,卧室里几乎被血浸的发胀的大床上,母亲的胸口上是一把浸染鲜血的银匕首。
“不……不会的……”
“怎么会……原来都是真的……”
“原来都是真的……”
“莫洛!”洛伦佐叫道。
她抬头看见洛伦佐,她披头散发如同鬼魅,双眼血红,留下的血泪染红她苍白的皮肤。
“哈哈哈……哈哈哈……我母亲是我父亲亲手杀死的,哈哈哈哈哈……真是讽刺,我敬了怕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哈哈哈。”
洛伦佐看着坐在地上的一地废墟中,那个几乎要癫狂的她,幻镜摔在地上发出咚的巨响,她披头散发不断的狂笑,他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
她抓起地上的碎瓷握紧,满手的鲜血,她的笑声转为哭声。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七岁的时候父亲恨我恨到用鞭子抽花了我的脸,为什么他那么恨我,为什么他和别的父亲不一样,为什么我父亲待我那么严格,为什么父亲可以把我打到半死丢在血狱不管死活,我都明白了,因为传言都是真的,我母亲是被伊利亚德亲手杀了。”她的声音像是尖叫,凄厉的让人不忍听。
“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即使我生来就是为了赎罪…….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没关系,莫洛,都过去了,你什么都没做错。”他当即真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不太一样的她,“真的没关系,你不会再回阿莱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