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离开
已经到了第六天，段谦的嘴唇几乎变成完全的黑色，指甲又长又利，几乎像一把小匕首，百里溪每天都会剪掉，可过不了多久，指甲又会长出来。身体其他地方有了异状，段谦脸色却还像身体健康时那样红润，不过这样只是显得更诡异了而已。
青问一直没有来过偏殿，估计正在费尽心思地做最后的努力。
百里溪守在段谦床前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每天喂食擦身这样的事情从来不让婢女经手，必定亲力亲为，她多想时光永远凝固，哪怕段谦永远不死不活地这样躺着，可是至少自己能陪在他身边。
可是段谦的生命眼看着只剩最后一天，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也到了头。
百里溪像往常那样用巾帕沾了热水仔细地帮段谦擦身，然后帮他将薄被掖好，最后又帮他把长得过分的指甲剪了。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事是没做的。
找不到再多留片刻的理由，百里溪俯下身抱了抱段谦，心里万分不深，温热的眼泪流到段谦裸露的肩膀上。
离开偏殿门口的时候，她再次回头看向静静躺着的段谦，他的侧脸那样美好，完全不输于以美貌着称的狐族男子，她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抽了抽鼻子，百里溪随手捉起衣袖擦了擦泪，心中暗下决心，过了今天再也不要流泪。
百里溪走到青问书房的时候青问正在发脾气，眉宇间除了倦色还有浓浓的烦躁，“你们都是废物吗？就那么任狐族在寂寞林作威作福？”
长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小妖跪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走进来的百里溪，青问的怒气勉强收敛了些，语气却仍然有些冲：“不抓紧最后的时间陪着段谦，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百里溪深吸一口气道：“我有办法救段谦。”
青问烦躁地扯扯头发，忍不住发火道：“有办法你还拖到今天？”
百里溪心中酸涩难当，她何尝不想段谦早日恢复，只是如今一别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她当然想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但这番心思不好在青问面前说出口，她只得低声道：“把我交给百里墨。”
青问又怒道：“段谦还没死呢，你就想离开他投奔别人的怀抱？”
百里溪撇开视线淡淡道：“百里墨和妖王是朋友。”
青问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百里溪继续道：“你让人送我去见百里墨吧，这段时间因为我带了了这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青问好半晌开口，问出心中潜藏已久的疑惑：“狐王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你？”
百里溪动了动嘴唇，心里苦涩又难堪，“他应该是要抓我回去嫁给他吧，我不愿意，才在人间逃了这么多年，你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妖力曾经被废得干干净净，不是别人做的，是我自己下的手，也因为这个才能成功躲开他那么多年。我想要回魂草也是因为想要改型换貌，脱胎换骨，从此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青问再次愣住，“你是从哪里听到回魂草有这个效用的？”
百里溪道：“狐族的古籍，说回魂草的根部有奇效。”
青问哭笑不得：“回魂草毕竟只是人间之物，哪里能有这样连仙丹都没有的效用，身为寂寞林林主，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回魂草，那古籍八成是胡扯。”
百里溪惨笑：“可笑我还找了这么多年。”
青问叹道：“罢了罢了，横竖现在也没了回魂草，追究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到百里墨身边么？”他猜到了百里墨和百里溪之间有某种纠葛，却没想到百里溪不是自愿的，如今那些敌意自然消失了。
百里溪又笑：“没有其他选择，我虽然不想面对百里墨，简直恨不得躲在这里一辈子才好，如果段谦能活着躺在那里一辈子，我就真的愿意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可是他还剩最后一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青问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希望段谦好起来，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百里溪羊入虎口，可是最终，希望段谦好起来的愿望占了上风，他什么也没有多说。
“那走吧，我带你去见百里墨。”青问率先走出书房。
百里溪跟在他身后，几乎要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控制自己不往后退。
百里墨和狐族的众狐妖在寂寞林中用幻术幻化出一座华丽的宫殿，青问带着百里溪穿过层层守卫最终才见到百里墨。
百里墨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一只手肘撑着下巴，姿态随意，完美的脸孔上挂着温文笑意：“林主真是好大的面子，本王亲自前来林主竟然吝于招待，仅有的一次见面也是交手而不是喝茶，何必这么伤和气呢？”
青问嗤笑一声道：“收起你那些客套，有话直说。”
百里墨也不生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百里溪一眼，道：“本王的意思林主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青问扬眉道：“我有个条件。”
百里墨调整了个姿势，整个人慵懒地靠在身后的王座上，摩挲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林主请说。”
那样的姿态，仿佛青问的任何要求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青问提出要妖王帮忙的请求，并没有说出段谦的名字，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他为了救一个人而出卖百里溪。他这么做有自己的考量，只要不是百里溪自己求百里墨，以后她在百里墨面前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百里墨似乎有些急切，也没有再追问更多细节，尽管他尽力掩饰，青问还是能够看到他隐藏在披风下紧紧捏住扶手捏到指骨发白的手。
“只要一天之内能够见到妖王，狐族众人包括百里溪就能平安离开，不过一直到狐王出现之前，百里溪都要呆在我身边。”
百里墨明显有些不满，不过担心青问在百里溪身上做什么手脚还是勉强按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