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恢复记忆以后,沈佳珩变了个人似的异常沉默,看着周紫的时候眼中还有些许温情,更多的时候眼神冰冷幽深,那张完美的脸就像尊毫无感情的雕像。

周紫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眼前的沈佳珩虽然强大,但总让她觉得陌生不可亲近。

天色刚暗,周紫就拉着沈佳珩休息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两人根本没有心情看电视消遣时间,只是沉默的房间里,时间一样过得缓慢,煎熬更甚。

沈佳珩侧躺着把周紫往怀里搂紧了些,下巴在周紫发顶蹭了蹭,心情似乎不再那么抑郁。

周紫轻轻地伸手抓住沈佳珩放在她腰上的左手,一直到手心发汗都没有放手。

这一晚,周紫做了个诡异的梦,梦中的沈佳珩身穿繁复厚重的长袍,长袍泛着柔和的白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俊美的脸完美如天人一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眼神仿佛古井一般平静无波,嘴唇过于削薄显得缺乏感情。

靳寒的冷漠尖锐是因为对生活的厌恶痛恨,沈佳珩却完全相反,他像是对什么都云淡风轻,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画面渐渐改变,沈佳珩的身影淡去,出现在眼前的是战场,无数灵者和恶灵的尸体遍地横陈,对峙的双方死伤惨重,目测只剩数十人,每个人的靴底都沾满浓稠的鲜血。

沈佳珩作为灵者之首站在最前方,身侧是只通体雪白的灵兽,只见他后退两步低声对离得最近的老者说了几句话,老者面露哀恳,沈佳珩神色淡淡,并不再说,片刻后老者带着剩余的灵者消失在原地。

身穿黑袍的恶灵张狂大笑,指尖一点,二十几只恶灵就把沈佳珩围在中间,恶灵体型大过沈佳珩许多,这样一来,周紫几乎看不到沈佳珩的身影了。

周紫急得不行,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身不由己,她只是个局外人,被迫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这一切,无论心里如何焦急,想要参与其间却是不能。

幸亏沈佳珩并未落于下风,灵兽吼叫数声利爪挥动,转眼就取了几只恶灵的性命,二十几只恶灵被消灭不过一刻钟时间,只是灵兽身上血迹斑斑,显是受伤不轻。

沈佳珩轻轻摸了摸灵兽的脑袋,左手凌空一划,灵兽竟化为虚影被他收入手心。

接下来便是沈佳珩和黑袍男人的大战,两人打斗间天地变色,风云暗涌,金色的闪电从天际划下,几乎撕裂天幕。

最后沈佳珩打败黑袍男人,但没要他的命,转身的瞬间黑袍男人化为一头黑豹,闪电般地向着沈佳珩扑过去,沈佳珩似乎也受了伤,躲闪不及竟被黑豹扑倒在地,黑豹猛地龇牙,前爪一挥便掏出沈佳珩的心。

黑豹得手之后又变成黑袍男人,嚣张大笑数声之后化为烟烬消失了。

沈佳珩胸口破了个大洞,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他捡起滚落在旁边的自己的心脏,淡淡一笑,五指施力一捏,那颗鲜活的仍在跳动的心脏瞬间破碎,鲜红的血液淋淋漓漓地淌下指尖。

不!周紫想要大叫,却完全喊不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有机会活命,为什么要断了自己的生路?

周紫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满心的难过,脸上满是泪水。

沈佳珩安静地躺在她身旁,侧脸线条被月色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周紫想要摸摸他的脸,手却抖得像筛糠一样。

梦中那种深刻的悲伤如影随形,周紫咬着嘴唇抱膝坐在床上,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淌下。

周紫哭着哭着哽咽起来,沈佳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周紫几乎哭得喘不过气来,连忙坐起身来,问道:“怎么了?睡得好好的,怎么哭了?”

周紫不愿看他,撇过脸去。

沈佳珩温柔又强势地掰过她的脸,拇指帮她擦去眼泪,再次问道:“怎么了?”

周紫一想到梦中的场景就心痛欲死,心里十分怨恨沈佳珩轻贱自己生命的举动。

沈佳珩还是第一次看到周紫跟他赌气,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索性翻身躺下,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睡了。”

周紫一瞬间怒气上涌,揪着他的睡衣衣领一拳捶下去,恨恨地骂道:“你混蛋,混蛋……”

沈佳珩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虚弱”地道:“你打吧,只要你心情好点儿,打死我我都心甘情愿。”

周紫一想到他捏碎心脏的时候也咳了几声,第二拳就怎么都打不下去。

沈佳珩叹口气把她抱在怀里,语气有些惆怅,“我希望你一直开心快乐,可是遇见我之后,你其实流泪更多。”

周紫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语无伦次地道:“我看到你……你这个混蛋……竟然亲手……那是你自己的心脏……你怎么可以……”

周紫和他心心相印,能通过梦境看到他最痛苦最深刻的回忆,沈佳珩眼中数种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只是温柔地哄劝道:“我没了心脏也不会立刻便死,而且,我这不是活过来了么?要不是因为当初的决定,我说不定不会遇到你,要是那样子一个人活过千年万年才真正生不如死,如今这样,我觉得很好。”

周紫抽抽噎噎地问道:“你当初确定……能活过来么?”

沈佳珩不知道她做梦梦到了多少,顿了一下才道:“我后来去了人界,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有慧根的小男孩,然后我就把所有的灵力输给了他,让他满十八岁之后接掌灵界。没了心脏,又没了灵力,我本来以为会活不下去,没想到万年后竟重生了。”

周紫难过地低声道:“你……你为什么不想活?”

沈佳珩眉头微皱,有些难堪地道:“那时候我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活人,普通人类和灵者会有的七情六欲我全都没有,我甚至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我活着似乎就只是为了灵界的繁荣。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也就罢了,太久——我也会累的。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一身灵力,留下灵力,我自己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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