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跟踪
返回出站口的路上，暮黎的注意力依旧停留在自杀群中，他逐个点开群成员头像，好奇的查看对方公开资料，而在冷不丁之间，原本消停下来的自杀群又沸腾起来。
他赶紧返回自杀群中，然后快速翻阅消息，不多时，在新消息记录顶端看见了‘风一样少年’的 ID。
这正是周才的昵称。
而昵称后面是一排字体加粗的红字：“让各位酗伴久等了，自杀三人组开始第二轮直播，本人已经登上昆明驶往丽江的动车，生而为人，就要解脱了...”
红字下方是周才的自拍照，他靠在动车窗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而背景是窗外有些模糊的旷野风景。
在周才自拍照下方，是ID 为‘丑恶的人心’写的红色文字：“本人已到丽江，人生如果糟糕，何不携手共赴黄泉？”
红字依旧是一张自拍照，戴着黑色头巾帽的高瘦男孩站在一座小型广场边缘，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而背影是一群跳着广场舞的大妈。
紧接着是ID为‘枯萎的向日葵’写的红色文字：“总算坐上了驶往丽江的客车，转了三趟车，没想到在自杀之前，还要这么折腾...”
下方依旧是照片，一个女孩坐在客车过道旁的座椅上，皱着好看的眉头，嘴角却挂着俏皮微笑，背景是车内一群无精打采的乘客。
又是有顺序的发布信息，又是统一的内容格式，又是一段信息配着一张照片，周才三人再一次在私下里沟通好后上传信息。
而在三人信息的下方，群中其他成员接连有了动静，自杀群再一次沸腾。
“快点吧，我已经等不及看你们的精彩表演了。”
“我活了四十多年，竟然没有几个孩子有勇气，你们都要走了，而我还在迟疑。”
“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你们究竟准备怎么死啊？”
“天堂很美，那里没有忧伤，没有烦恼，没有暴力，没有讨厌的人，也没有讨厌的事...”
“你们准备在几点直播自杀？我定个时间，万一错过可就糟了。”
“你们衙自杀地点了吗？在丽江哪里？”
…
“我给你们支个招，可以喝点酒，醉了之后跳楼...”
在几百条信息之中，有人各种询问，有人拭目以待，有人支招，有人自嘲，有人抒发个人情感，但全是负面能量，让人不忍直视。
而其中有一条是自杀群管理‘摆渡人’发布的信息，格外吸引暮黎注意：“我已久候，东西也准备好，只等三位到来。”
看着群中消息，暮黎有些困惑：“ID叫做‘丑恶的人心’那位男孩不是已经到达丽江了吗？他难道还没有跟‘摆渡人’接触？”
带着疑问，暮黎返回职工休息室，再一次找到王锋：“王哥，群中又有消息了。”
“我看见了。”面沉如水，王锋语气凝重：“那个男孩的照片背景在四方街，我有同事在那附近执勤，我已联系过，他们正在往那赶，而女孩乘车的照片我已经发给同事，正在查她坐的车辆信息，有具体进展的话我再告诉你。”
暮黎点了下头：“那个‘摆渡人’呢？他也在丽江，王哥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把情况汇报给队长，他会安排另外两位同事过来，不过你我的任务不变，另外两位同事负责抓捕‘摆渡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王锋心里有些畅快，仿佛已经看到‘摆渡人’被捕的场景。
“那好，我先回去了。”暮黎点点头，转身离开职工休息室。
四个大人去阻止三个孩子自杀，两个警察抓捕怂恿别人自杀的群管理，怎么看都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只等周才抵达丽江火车站，然后众人暗中跟踪即可。
守望之中，三个半小时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王锋已来到丽江火车站的唯一出站口，他一席黑色便衣，安静的站在暮黎和于青身边。
而在三人身旁，还有另外两个赶来支援的便衣警察，两人年龄跟王锋接近，其中一个身材矮胖，圆脸，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另一个瘦高，长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至于周怀刚，已经被王锋强制要求到火车站的职工休息室休息，以免他在见到周才时情绪波动过大露馅或在行动中拖众人后腿。
“注意了，目标已经下车，铁道部的便衣同志在跟踪，等目标出站之后，将由我们几人接管跟踪。”在众人默默等候之际，王锋放下手中的电话，语气严肃的将最新消息告诉大家。
“另外一个男孩呢，找到他了吗？”扭头看向王锋，这个问题困扰了暮黎很久，本以为对方会主动跟自己说，却一直没说，如今只能开口去问。
“我同事赶到后没看见人影，女孩乘坐的车辆倒是找到了归属车站，不过女孩早已离开，如今应该已在丽江。”王锋摇摇头，面露无奈。
“那就是说周才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于青小声插了一句。
“嗯，所以千万不能跟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王锋的语气开始变得凝重。
“没事，我们五个大人，三个警察和两个私家侦探，如果还能把一个孩子跟丢，那我们也不用活了。”矮胖的便衣警察笑着开口，他对自己等人很自信，人也很乐观。
“胖子说的对，不会出问题的。”瘦高的便衣警察面无表情的赞同同伴，看他俩一搭一唱的样子，私下里关系应该不错。
而就在众人聊天之际，王锋突然开口提醒：“注意，目标即将出站，各自根据计划行事。”
王锋话落，众人立刻分散开，佯装谁也不认识谁，各自走到出站口门前，默默等候周才出现。
没多久，王锋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信息内容，然后用力的咳嗽了一下，而暮黎等人当即明白目标已出现。
暮黎抻着脖子往出站口里面看去，四处巡视之后，终于发现了目标。
一个少年穿着一件暗灰色羽绒服，戴着羽绒服的帽子，双手插着兜，神情安然的朝出站口方向走来，那半露在外的稚嫩面容和照片中的周才一模一样。
暗道一声“来了”， 暮黎眉头轻轻一挑，当即进入状态，当周才验票出站后，他连忙凑到对方身边，热情的问道：“小兄弟去哪？坐我车吧。”
与此同时，王锋等人以及其他守候的陌生车主也陆续挤到周才面前，热情的招呼对方坐自己车。
被众人环绕，周才的眉头轻轻皱起，对着众人摆摆手道：“我提前叫车了。”
周才声音很轻，但暮黎等人听得很清晰，当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王锋悄然退出人群，朝提前停在附近的黑色私家车走去。
原本，众人的第一计划是佯装车主，暮黎五人一起拉客，无论谁邀请到周才，都会把对方请到计划中的私家车上，然后邀请周才的人装作司机送对方去目的地，而其余四人会坐上另一辆车跟随在后，这样必然万无一失。
为此，王锋三位便衣以私人名义赞助了两辆汽车，一辆是王锋自己的车，另一辆是瘦高便衣的。
然而周才已经在下火车后提前软件叫车，让暮黎等人的第一计划作废，只能启动第二计划，由王锋启动私家车随时候命，其余四人继续监视。
暮黎等人被周才不耐烦的打发，只能四散离开，却没有离周才太远，注意力也全都留在了周才身上。
而这时，周才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径直朝几十米之外的马路边走去。
暮黎顺着周才前进的方向看去，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打双闪的出租车，应该是周才提前叫好的车。
当即，在周才根本没有留意身后动静之际，暮黎等人彼此打了个手势，陆续朝着王锋驾驶的私家车跑去。
而当众人上车时，周才已经坐进了出租车，随后车子驶离路边，汇入到车水马龙的车流中。
幸好王锋驾驶的私家车距离目标不算太远，在驱动车子后，连续超过五辆车总算追上了目标车，然后跟对方保持十几米的安全车距，一路跟随。
时间缓缓流逝，在川流不息的古城街道上，周才乘坐的出租车一路前行，而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根本不知后方有车跟踪。
而后方王锋驾驶的私家车上，暮黎、于青和瘦高便衣坐在车后座，矮胖便衣坐在副驾驶，五人共十只眼睛死盯着前方十余米的目标车，谨害怕跟丢对方。
二十多分钟后，目标出租车没有停车的意思，于青有些不耐烦，嘀咕道：“这小子到底准备去哪？难道是在选风水宝地？”
“你说这帮孩子也是，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父母辛辛苦苦抚养他们，竟然还想自杀。”于青将车内压抑的气氛打破后，矮胖便衣也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经历，又怎么知道他们经历过哪些痛苦？”瘦高便衣少有的没应和矮胖，脸上挂着罕见的悲天悯人表情。
暮黎诧异的看了一眼瘦高便衣，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在心中表示赞同：“子非鱼，安知鱼之所想；你非他，怎知他之所痛？”
“怎么，难道你也想过自杀？”矮胖便衣笑着回头调侃。
“滚。”瘦高便衣冷冷的吐出一句，不想搭理矮胖，而矮胖呵呵一笑，也不再说话。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王锋始终没有说话，全神贯注的开着车。
暮黎盯着前方的目标，但内心却因瘦高的话而生出感慨，他在母亲过世时，也曾冒出过自杀的念头，但最终被打消，至今也再没想过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