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

她口里唤的林妹妹,青橙下意识的脑中就浮现出一个弱不禁风的形象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银红色褙子的姑娘。

随即皱了皱眉头,半月前她出门时因为听到几个妇人夸赞同知杨太太未原配之女谋得了好亲事,这才起了好奇跟上去偷听。

杭州府中都道卢大姑娘得了门好亲事,嫁入高门,想来那同知夫人把卢姑娘所嫁之人瞒得极紧才是。

可如今听这天水碧妆花褙子姑娘的话,却有些不对味起来。

这话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

任谁换做那卢大姑娘,只怕听了都会激动,可那卢大姑娘只是淡淡的回过头,用眼尾扫了眼那天水碧衣裳的女子:“我道是谁,原来是陈家妹妹,知道的当妹妹在和姐姐说笑,不知道的听妹妹一口一个如意郎君的,还以为妹妹恨嫁了呢!”

“你!”被唤着陈姑娘的女子是杭州府首富之女,家中虽然家财万贯,却摆脱不了商贾出生的身份。

之前和卢大姑娘在聚会上见过几次,她出生富贵,捧着她的人虽然不少,可依然难以打入官宦人家的圈子。

卢大姑娘不喜她投隙抵罅,觉得她上蹦下蹿的失了本分,因此不愿和其多谈。

而陈姑娘最是见不惯卢大姑娘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明明是个连个生母都没有,爹不疼娘不爱的样子,不就靠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拿张作乔,私下里其实不知道过得多狼狈。

两人私下里并不如何对盘。

因此,先前知道卢大姑娘要高嫁到京城的时候,陈姑娘只差没恨得绞碎手帕,陈家明明家财万贯,她爹却连想给她找个看得过去的官宦人家都不容易。

后来才得知卢大姑娘要嫁的竟然是个六十开外的老头,陈姑娘觉得天都比以往蓝了许多。

如今让她遇到卢大姑娘,当然要好好羞辱一番,没想到她还是一副死人脸的模样,还讥讽自己婚事不畅,陈姑娘心中恨极,她如今还有什么资格羞辱自己:

“卢姐姐还未嫁过去呢,这谱倒是摆了个十成十,只可惜姐姐这般清高的人,却要嫁个糟老头子。”

说完还故意在卢姑娘身上大量个不停。

饶是卢大姑娘涵养再好,也耐不住她三番两次的羞辱,卢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更是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遇到个扫把星,自家姑娘身不由己,已经这样不易了,凭什么还要受她的嘲讽。

“哎呀,姑娘口中的糟老头子莫不是说得户部尚书家?”两个丫鬟正要站出来理论,旁边一道清丽的声音便冒了出来。

说话的正是青橙,她素来见不惯这般落井下石的,不过闺阁女子间的小恩小怨,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她故作不知的望着那陈姑娘:“我说得对不对,咦,那可是户部尚书嫡亲的哥哥,姑娘如此说他不怕传到他的耳中给家人惹祸么?”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户部尚书。

陈姑娘哪里看不出青橙这是在帮着卢姑娘,她看青橙的眼睛都像是要喷出火来,要是让家里的人知道了,就算是她娘再宠她,只怕都要生气得。

几人气氛不好,通宝阁的人生怕几人在店中闹起来,他们做生意的讲究的事和气生财,何况除了青橙,卢家和陈家的姑娘都是老顾客了,那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而不说青橙和上官瑾气度不凡,单是随手就能掏个两万多两银子买对耳饰,那模样就像掏的不过是一两百似的半点犹豫都没有,这样的人出生哪能低了,通宝阁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态度也很是慎重。

可谁也不敢贸然上去劝,万一不小心惹火上身,让她们把怒气转发到自己身上,这不是找事么。

眼见陈姑娘就要发火,通宝阁的掌柜亲自端了给青橙包好的钻石耳饰出来:

“姑娘的东西包好了,这对金刚石的耳饰是我们商号的镇店之物,难得和姑娘有缘,特意给姑娘添了对赤金镶紫英的坠子,算是小店给姑娘的赠礼。”

这对钻石耳环可谓天价,上官瑾连价都没讲,这掌柜却是个会来事的,随手就送出一对赤金耳环。

青橙遂不再理那陈姑娘,收好东西,被上官瑾拥着出了通宝阁。

“姑娘,等等!”

青橙刚出通宝阁,卢姑娘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刚才多谢姑娘出口解围。”

青橙转过身,看着几步开外的卢姑娘对着她行了个福礼。比起在济安寺的时候,她身上仿佛少了股精神气,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郁。

她脸上虽笑着,可却掩饰不了眼中的晦涩,青橙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举手之劳,姑娘何须挂齿。”

顿了顿,到底心生不忍,她虽然不能说感同身受,也难免有些怜惜,可却无从劝起:“如今这般,姑娘更要多爱惜自己才是。”

刚刚才通宝阁还一派淡然的卢姑娘,闻言却眼泪滚滚而下,凄凉的笑了下,许是因为有过几面之缘,也许是因为她满腔压抑无从可说,卢姑娘眼中盛满绝望的道:“我本以为,把事情传出去,爹爹总要顾忌颜面,断了这门亲事才是,没想到爹爹竟然连颜面都不顾,铁了心要成了这桩亲事,如此一番不过为自己徒增烦恼,让人嘲笑罢了,再过两天我便要嫁入京城,只怕以后……。”

哪怕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青橙都能听出她心中的不甘来。

没想到消息竟是从她这里暴出去的,她想了这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没想到损了自己却依然愿望落空。

离开济安寺的时候,哪怕情况如此狼狈,那时的她依然心生坚定甚至隐有战意,想来在济安寺的时候,她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

只是,总有人被欲望蒙了心,脸皮都不顾了的。

在青橙看来,她受着这个朝代三从四德的教育,能为自己的将来做了这样的争取,已是实属不易。

“祖母如今中风在床,她竟然用祖母来要挟我,我自幼得祖母抚育,怎能看着祖母因我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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