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高手对决 间不容发
赵云大营中军帐前，升着三堆篝火，十几只火把把校场照的如同白昼。
甘宁靠在躺椅上，赵云和秦地则伫立两边，三人聚精会神的看着校场上两个小校在模拟白日里黄忠和赵云对阵的招式。那名叫寇封的小校记忆超人，将黄忠的刀法一式式都模拟出来，还时不时的纠正对手的错误之处。
秦地介绍说：“此名小校乃是长沙人，在零陵刘度处任牙门将，因其武艺娴熟被我收之麾下任小校。没想到其人的记忆力也是超群，赵将军，你看他对黄忠的刀法模仿如何？”
赵云简评道：“不错，形神具备，只是火候问题。假以时日，此人刀法大有前途。”
秦地笑道：“寇封，能得到赵将军如此点评，足够你今后扬名，还不快谢谢。”
寇封听的此话，倒也并不如何受宠若惊，只是中规中矩的向赵云敬了个军礼。
在躺椅上的甘宁突然开口道：“我观黄忠的刀法，实在是毫无破绽之处，唯独第三十二手，第五十七手露出了空隙，尤其是第三十二手看上去像个陷阱。子龙，我们的思维有问题，别尽想着如何寻找黄忠的破绽，何不将计就计，假装没有识破他的陷阱，正好乘虚取势。”
赵云大悟，点头道：“如此，寇封，你下场来，我们从第二十五手开始，动作慢点，让大家看清楚。”
到了第三十二式，寇封摆出姿势停下。
赵云道：“如果我从这里刺入，你该如何应对？”
寇封随手演绎了三个后着，甘宁在一边叫道：“你侧身，斜劈他的左肩，回刀再攻击他的右肋，这样，就有五种变化了。”
寇封跟着又按照甘宁的思路比划了一番。
赵云停枪，思考了一会，说道：“兴霸，到底是刀术名家，你的眼光确实独到。这里老黄忠也确实埋下了一个陷阱。当时我判断不清他的后着，当即回枪自保，所以没中他的计。既如此，就在这里佯装中计，用枪缠住他的刀，用剑刺他的右肩，必然得手。来，寇封，咱们从三十手开始。”
正在此时，一名小队长跑过来，将一竹简递给值日官秦地，报告说：“秦将军，此乃长沙城楼上刚刚射下的。”
秦地接过来，口里念道：“明日对阵，上来小心防备黄汉升的贯日箭法。没有落款。”
甘宁接过来看了一遍，说道：“此乃城里的内线探知的消息，看来，老黄忠处境不妙。子龙，老黄忠想速战速决，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尽量跟他采用拖延战术，让其内乱，然后我们取利。不过，老黄忠的贯日箭法谁都未领教过，这个倒需要提防。来人，取我的内甲，此套内甲乃是西南犀牛所做。子龙，你贴身穿上，多加一层防护。”
赵云也不客气，接过犀牛内甲递给亲卫。
第二日卯时，赵云刚刚披挂结束，就听得长沙城外一阵喧闹，进军鼓声震天响起。秦地进帐说道：“赵将军，老黄忠果然迫不急待，他们已经列阵完毕。”
赵云点头，说道：“集合部队，开营迎战。”
赵云细致，每次出征都要将甲胄、马匹、武器亲手一一验过。此次更为慎重，穿上内外两层甲后，又骑着马在营内转了一圈，做了几个劈杀动作，这才纵马出营。
看长沙城外，黄忠已经布阵完毕，他一手持刀，另只手托着头盔，一头银白的头发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座下的黄鬃马大概感觉到了他浓浓的战意，正兴奋的打着响鼻。见赵云从远处驶来，“希律律”一声长啸，不等主人扬鞭，已经奔跑了起来。
赵云在距离一箭之地停住，喝道：“黄将军，休得执迷不悟。你看看我们营内，冲车、抛石机堆积如山，小小的长沙城如何能抵挡我军的兵锋。我们大将军一心想收服你，才屡屡和你斗将，如若不然，就凭你一个黄汉升，能阻挡我大军的脚步吗？”
黄忠一手将头盔扣在头上，一边说：“休得废话，要取长沙，首先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话音未落，不知何时，手里一出现一张五石铁胎弓，跟着，三道银白色的光芒直奔赵云而来。
黄忠贯日箭法有神鬼不测之妙，不仅在于其天生神力，一般人根本开不开五石弓，即使能开了五石弓，也射不了连珠三箭，黄忠则可以射出连珠六箭后还可以用刀拼杀，其妙还在于对力道的把握已趋完美，他的连环箭可以控制到先发的后至，后发的能先至，对方永远无法弄懂到底哪支箭是实还是虚。
在定军山黄忠射杀夏侯渊一役中，双方都是当世箭术的顶尖高手，对箭术一道已炉火纯青，都深研过对方的技艺。黄忠利用夏侯渊的自大，连续射出个连环三箭之后，来了个连环四箭。夏侯渊惯性思维，以为黄忠黔驴技穷，轻巧避过前三箭之后，刚抬起头，第四箭已突至咽喉部位。
三箭射往赵云，第一箭是头部，这箭是虚的，还他的情，第二箭射向右臂，这箭也是虚的，目的是为第三箭作掩护，射向左臂的第三箭才是真正的杀着，射伤赵云，让他知难而退。前两箭是先发，但最后一箭却是先至。
赵云也对箭术精研过，拿三石弓百步之内也是箭无虚发，这是他请战长沙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但是碰到黄忠这神鬼莫测的力量控制法也只有中招的份。只听的“当”的一声，赵云在马上仰面后倒。
那白马却不减速，依然向黄忠冲了过去。
赵云阵中，正是秦地率领中军在观敌料阵，一看赵云中箭从马上消失，齐齐纵马而出，赶上前去想抢回赵云。
黄忠一看赵云中箭，挂起弓箭，举起大刀怒吼了一声：“儿郎们，立功的时候到了，都给我冲杀啊。”说完，一马当先，想赶在对方之前抢到赵云。
城楼上的韩玄此时也击掌叫好：“嗯，这老黄忠果然不负众望，开场便射伤了敌方主将。来人，准备庆功酒。本太守要到城门口亲自迎接。”
那杨龄却在一边说：“义父，你休得被这老匹夫瞒过。你看他射出的三箭，射向要害的都是虚招，他的目的只是让赵云知难而退。先有甘宁，又有赵云，这老匹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徇私，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玄一听杨龄言之有理，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潘濬，那潘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明确的赞同杨龄的想法。
韩玄大怒：“这老匹夫欺人太甚，此战若不大获全胜，回来定将治罪。”
老黄忠纵马迎上前去，快接近赵云的白马时，丰富的战场经验给了他一个直觉：有诈，赵云中箭有诈。因为中箭的赵云不见了，马背上没有、地上也没有。
老黄忠见机反应极快，刚刚勒住亢奋中的黄鬃马，就看见赵云从马腹一跃而起，重新端坐在马背上，手里攥着黄忠刚刚射出的箭。赵云大笑道：“黄老将军，没想到吧，我内穿犀牛内甲，外罩孟相亲手打造的精钢丝甲，纵使你的贯日神箭射中了我，却也是奈何不了我。不过，我还得谢谢你的箭下留情。接招，吃我一枪。”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的光芒在空中划过，亮银枪只抵黄忠的胸腹。
那秦地带住马缰，连连叫道：“可惜可惜，老黄忠果然见多识广，赵将军差点就偷袭得手了。”
尽管黄忠已经察觉到赵云使诈，但还是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赵云得了先手，更不迟疑，一枪接着一枪，枪枪不离他的要害处，逼着黄忠疲于防守，左支右绌。
此番赵云的枪法威力又与昨日对阵时不同。昨天是初遇黄忠，对他的刀法套路不甚了解，还得时时防备着他那神出鬼没的神箭，所以进攻时一直小心翼翼。昨晚经过与甘宁、秦地、寇封等人的拆解，对黄忠的刀法特点已经了然于胸，再加上刚刚成功的防御了传说中的贯日神箭，信心大增，枪的威力也随着自信心的提升而愈发凌厉。
老黄忠此刻也暗暗心惊，一夜之间，面前这位少年将军的枪法好像上了一层境界，此人在枪法悟性上的天赋实在是惊人。如此酣斗下去，自己万万抵挡不住，想到韩玄诸人丑陋的嘴脸，心里愈加烦躁起来。
还是得靠自己丰富的实战经验来请君入瓮。黄忠一霎那间做出了决定。
赵云似乎已经进入了无我的境界，那银枪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半弧线向黄忠的脖颈处划了过去。这招不是赵云枪法上招式，这是领悟了黄忠的刀法之后，以枪代刀的一招。
黄忠见到赵云以枪化刀，而且是自己惯常的切入角度，对面前这年龄和自己儿子相仿的少年将军更是大起怜才之心。
这种心情促使他布下陷阱时心存善念，并不想伤及他的性命。
黄忠在马上后倒，避过了赵云划向脖颈的一击，右手的大刀却垂向地下。
赵云见黄忠故伎重演，又使出了昨日的第三十二式，佯作不知，依然挺枪刺向他的腰肋处。
黄忠见赵云中计，突然腰间发力，那大刀从下面快速的弹起，向他的左肩劈了下去。赵云半途回枪，生生的格挡了这一击，谁知黄忠半途转向，反手一刀，那刀斜斜的向他右肋斩了过去。
此时赵云的招式已经用老，眼看着那刀将要斩在身体上，突然，赵云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剑，那是孟良曾经的佩剑，作为纪念送给赵云和曾经的中军护卫们的。
赵云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顺着黄忠的刀背就下去了，在离他握刀的五指两寸处停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黄忠因为英雄相惜，不忍心伤害这个儒雅的少年将军，刚才的反手刀只用了五成力气。他知道，这点力气尚不足将赵云击落马下，但高手对决，点到为止，赵云自然会体会出他的用心而认输。
黄忠的一点善念也得到了回报。他心里明白，如果是真正的置于死地的搏斗，刚才用足了力气，那自己的右手此刻已不在手臂上了。
电火石光，间不容发，毫厘之间，胜负已决。
老黄忠长叹了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刀。
赵云收剑，端正身体，拱手道：“老将军，承让了。”
黄忠取下头盔，托在手上，回礼道：“技不如人，老夫认输，但凭小将军处置。”
“我们家大将军有句话，是我临来之前交代的。长沙可以不要，汉升势在必得。韩玄非老将军效力之人，长沙亦非老将军栖身之处，随我去面见大将军吧，大将军求贤若渴，定会委老将军以重任。如此，方不负老将军一生所学。”
“你家大将军的好意，黄某心领了。食人之禄当忠人之事，要我背叛故主，那是万万不可的。如果小将军不忍心处置黄某，黄某也将解甲归田，终老田园。”黄忠决然的说。
“老将军，韩玄非容人之人，此番老将军回归长沙，定然惹祸及身，老将军要三思而行啊？”赵云言辞恳切的说。
黄忠苦笑一声：“黄某一家老小均在城内，不回去又将如何？黄某已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回去后任凭太守处置吧。”
说完，跳下马来，连大刀也懒得拾取，牵着黄鬃马，向赵云一抱拳，径直向长沙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