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谋用乱

韩线在整个青州的情报系统是由云门一号亲自掌握的,大本营就设在历城城里。

云门一号也姓田,是田举的族弟,也是他的大徒弟。

这两年来,韩线针对天下大势的变化及时调整了部署,由最大的云门全面负责对董卓集团、袁绍集团、公孙瓒集团的情报收集。

云门一号在历城开了家客栈,还兼带大牲口的贩运,经常往来于黄河两边。去年,在徐州集团还未拥戴刘和为帝的时候,云门一号用凤翔城出产的成衣、烈酒、瓷器和铁器在右北平和鲜卑人以物易物,换回了良马五百匹,又将这批良马全部出售给军方,一下子在徐州集团内部引起了轰动。军马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他能通过层层关卡将这批马送回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而且,经过这几年的高速发展,云门的触角已经遍布了黄河以北的各大城市,实现了全覆盖,这里面,主要是云门一号超强的布局能力和局面掌控能力的体现。

数月前,田举和韩暨找到孟良,提出鉴于云门一号的贡献巨大,可否考虑将他从云门晋升到风之四号,调回徐州协助田举布局霜字门在蜀地的系统。

孟良斟酌再三,鉴于当前最大的敌人还是袁绍集团和董卓集团,决定暂时将他继续留在云门。为了体现韩线系统对他巨大功绩的重视,特地派出韩公至作为孟良的特使前来历城对他宣读了嘉奖令,给与他商部侍郎的待遇,与阚泽黄月英平级,不过这是秘密的。

当庞杏儿到达客栈时,云门一号刚从外地赶回来。一见面,云门一号劈头就问:“是主公亲自秘密来历城了吧?”

韩线内部到现在还是那条不成文的规矩,对孟良,高层人士一律称主公,只有底层的称他为风字一号。他们宣誓效忠的不是徐州集团,而是孟良本人,他们更愿意在内心深处把自己看作是孟良的家将。

庞杏儿很是诧异,一开口就问了两个问题:“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来干什么?”

云门一号自得说道:“嘿嘿,我们是干什么的?一切异动我们都得掌握,你们远在泰山郡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我特地从外地赶回来,估计主公会要召见我。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你姓庞,乃是主公身边的侍卫队长,还专门负责联络我们韩线的。”

“哎呀,你还真有点本事,那你猜猜主公找你干嘛?”庞杏儿看着这名满韩线的云门一号,竟然是个毫不起眼的精瘦的汉子,甚至连生意人都不像,把他丢在一群赶车的中间,转眼就会忘记。

“应该与河对岸的事情有关吧?”

“嘿嘿,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联络人,安排一下你和主公见面的地点、时间。”

几天之后,当孟良出现在高顺骑兵大营的时候,历城、乐安一带黄河两岸的形势看上去波诡云谲,一时间袁绍集团所在的邺城也热闹非凡,从平原郡、乐宁郡派出的快马信使川流不息。

这一日,平原郡的许攸府上来了位大客商,自称是历城田掌柜的大管家,要亲自求见许攸。许攸本是荆州南阳人,年少时游学洛阳,博学多才,与当时的青壮派袁绍、曹操经常交道,深得他们的推崇。

许攸虽为儒生名士,但却对金银财宝的爱好与钻研学问有着同等的兴趣。自从袁绍接管冀州之后,许攸选择了名动一时的袁绍作为可以栖身之木,自以为自己这只良禽找到了归属。不仅将自己的家庭定居在邺城,而且将自己的家族也迁徙过来。

许攸此人虽为名士,却没有一般名士的架子。对待商贾,尤其是象历城田掌柜这等大商贾,向来是礼贤下士、折节下交的。

此时许攸正在围炉读春秋,听说田家大管家上门拜访,将春秋往边上一扔,踢踏着鞋子便迎了出来。他今早起床便听到园中喜鹊喳喳闹枝头,正暗自揣度这喜气从何而来,原来应在上午有财神进门。

田家大管家见许攸迎出客厅,连忙拜伏于地,口中请安。

许攸大笑着走上前去,亲手搀扶起来,说道:“贵管家何必如此多礼,我与你家田掌柜非一日之交,你来我处,只当是自己家里,随便一些好。”

田家大管家取出礼盒,口里说道:“此乃家主托人从高丽购进的千年人参,家主特意嘱咐小人要亲自交到许先生手里,说是先生操劳,此参可益寿延年,先生多多保重。”

许攸接过礼盒,打开瞄了一眼,说道:“有劳你家掌柜费心了,回去替我谢谢他。”

那大管家也不多客套,说道:“我家家主有一事要请先生周旋。在北地收购了一批耕牛,要过平原郡,还请大人予以方便。”

许攸一听,放下心来,耕牛虽说也是严禁出境的,但是要比军马、粮食等物资管理要松的多,这些年自从他任职平原郡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了不少绿灯,自己的荷包也日益鼓胀起来,这其中大都是田掌柜的孝敬。

许攸面露为难之色,沉吟道:“唉,你家掌柜经常给我找这些麻烦,上头已经有耳闻了,说是经常有禁运品从我治下溜出,正追查的紧。这儁乂又是铁面之人,河防巡逻昼夜不停,如被军方抓获,麻烦却是不小。”

那管家胸有成竹的答道:“我家掌柜的交代了,这些年托许先生照拂,田家得利不小,为答谢先生的美意,今后只要是军马、粮食、耕牛这些违禁物出境,所得利润与许家平分。许先生家有可靠之人可委派一人一起行走,每次结算帐目。”

许攸暗喜:“如是,这样吧,我侄子在家闲来无事,就让他跟着田掌柜学学经商之道,以后也是个立身之本,那就谢谢你家掌柜的美意了。我这就让我家子侄手持关文随你们出境。”

那管家跟许攸约定了出关时辰,告辞出门,回到客栈,关上门,叫来店里的掌柜耳语了几句,那掌柜领命而去。

夜半时分,在黄河北岸一座残破的村庄里,河叉里停了两艘船,船上从芦席盖着,船的吃水很深。一公子哥模样的人正翘首以待,低声埋怨着边上一伙计:“这时辰都快到了,你们管家如何还不到?这更深夜露的,江风吹的紧,让人烦躁。”

那伙计在一边小心的陪着不是,说道:“许公子,稍等片刻,管家从不误事的。”

两人正说着,忽见远处一溜火把逶迤而来,跟着马蹄声清楚的传来。许公子脸色刷的白了,颤声说道:“不好,是张颌军的河防巡逻队。”

跟着,马队将众人团团围住,当先一人喝道:“什么人,半夜在此为何,莫非是细作,来人,都给我绑起来,四下里给我细细的搜。”

那人头戴熟铁盔,坐下黄骠马,手持一杆烂银枪,神情刚毅,不怒自威,正是袁绍座下大将张颌。

许公子一见是张颌本人,吓得瘫软在地,口里叫道:“张将军,我不是细作,我是郡守许大人家侄。”

“报告将军,河道里发现船只,上有耕牛四十只。”一个兵卒跑来报告。

张颌命令道:“留下十人看管船只,其余人将这些人带回将军府细细盘查。”

天刚蒙蒙亮,许攸家的大门被叩响,田家管家跌跌撞撞披头散发的来报:“许先生,昨夜两船耕牛被张将军亲自带人查获了,人都被抓起来了,幸亏我有事耽误了一会,才没被他们抓到。唉,我赶来报知一声,四十头耕牛啊,这我回去如何交差啊?”

那许攸脸色一变,问道:“出关公文在何处?”

“你家子侄非得说他自己亲自保管,现在也被张将军查获了。”

“张颌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不知道,那个偷运点我们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一次事情都没出过。”

许攸一听,心里明白定是自己的侄子出了纰漏,他匆匆套上官服,说道:“你速速避一避,这段时间别来这里了。”

许攸赶到张颌军中,那张颌正脸色铁青,在中军帐里大发雷霆,见许攸进来,也不客套,劈头就说道:“子远,你干的好事,私通奸商偷运耕牛不说,还暗中指使匪徒袭击我留守的士兵,杀了我河防巡逻队的九名弟兄,夺走了船只。”

许攸急忙分辩道:“儁乂,误会呀,我也是刚刚听说。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贪图金钱,偷我关防文书,私自填开公文,这,这,何来指使匪徒袭击兵士一说?”

“哼,十名看守的士卒,九死一伤,这下手也太毒了。这事不可如此善罢甘休,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我们去主公那里分辨清楚。”

许攸一听,倒冷静下来,阴测测的说道:“儁乂,许多事情不可听信谣言,更不能听谗言。本初于我亦主亦友,亲厚非同常人。再说呢,市井传闻,你与甘宁明交暗往,这些事你向主公报告了没有?”

“你。。。。。。”张颌一时激愤的说不出话来。

私运耕牛风波未息,那边甘宁防区动静闹得更大了。

仅乐安、历城两地的黄河岸边,一下新开了二十余处船坞。一座座新的营盘扎了起来,其中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岸边经常有武装整齐的队伍在调防、行军。几个主要的渡口盘查更严了,很多时候都是许进不许出,情报点的消息一下都中断了。张颌观察到了这种异常的情况,将与许攸的笔墨官司暂时放下,加强了巡查的力度。

更为着急的是乐陵郡守逢纪。他一直是袁绍集团的主战派,一直在鼓动对徐州用兵,如今见对面的甘宁大张旗鼓的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态势,更是火急火燎的来找张颌,让他派出部队试探性的进攻,探探对手的虚实,做到先发制人。

甘宁除了大造声势之外,还在军中选出几千熟悉水性的士兵,每日在黄河边操演。他原来在长江里带来的八百水寇更是大显身手,全副武装的带着手下练习武装泅渡。水性好的在河里还露出半截身体,挥舞着彩旗,口号声阵阵,岸上更是震天的喝彩声。

这种行为被逢纪看着是公开的挑衅,让他怒火万丈。

而张颌久经战阵,饱读兵书,在对手虚实未明的情况下自然不愿贸然出兵,他坚持要等到河对岸的细作送出情报之后再做进一步的行动。

逢纪见张颌如此,更是愤怒,斥责说:“我军驻守在乐陵、平原的超过十万之众,而对手不过区区的三万余人,我军人数远超对手。你却如此畏战避战,不思进取,莫非张颌你心怀二心否?”

张颌知道逢纪虽说是袁绍的老班底,甚得袁绍信任,但好大喜功,好断而无谋,对军事方略更是一窍不通,也懒得解释。见他咄咄逼人,更是拂袖而去,将他晾在那里。

逢纪本来就对张颌孤傲,军事上的行动从不和他们打招呼而心怀怨气,许攸又趁机将张颌与甘宁礼尚往来,惺惺相惜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一描述。这逢纪当即写成公文上奏袁绍,弹劾张颌大敌当前,无所作为却与对方守将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这边许攸、逢纪奏章连连,袁绍身边的郭图、审配众谋士本来就山头林立,见状纷纷进言,把原本就优柔寡断的袁绍弄得更是莫衷一是,最后接受田丰的谏言,调张颌、逢纪、许攸回邺述职,派出大将颜良镇守黄河防务,调沮授总督平原、乐陵的政务,尽快查明敌情,做出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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