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训斥
杜威被东方子玄训斥了一句“幼稚”,心里不免就像堵了一块儿顽石一般,耷拉着脑袋,独自在诵经场,闷闷不乐。
“师父也常给我们讲,为人需要有好生之德,怎么,我今天这样说出来,却落了一个幼稚?且不说我的话是否真的幼稚,只是,玄宗弟子,上上下下,都极力地在师父面前表现着自己,以求得到师父的真传,而我,竟然都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讨得师父的喜欢。”杜威又这样想着,更觉得自己愚钝非常。
“哎,启明,像根木头似的,一个人站着,在想什么呢?”韩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来到了杜威的身后,乐着问。
“韩师兄,”杜威听出是韩笑天的声音,无精打采地叫着,回过身来的时候,头还仍旧低着,“没有,没有想什么。”
“当真没有想什么?”韩笑天说着,又笑了笑,一把就扶着杜威的下巴,将杜威的脸仰了起来:“你好好拿着镜子照照你现在的这一张脸,再说!”
杜威把脸往旁边一扭,让自己的下巴脱开了韩笑天的手之后,又把脸重新低下,没好气地说:“大男人的,又照什么镜子?”
“大男人?”韩笑天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呀,就差没把一肚子里的话都写在脸上了。还什么大男人?瞧你心事重重的,简直,就像个大姑娘了。”
杜威被韩笑天这样一取笑,脸有些挂不住,转着身就要离开,韩笑天却一把拽住了杜威的胳膊,仍旧乐着说:“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一定是因为师父的那一句话吧?”
见自己的心思被韩笑天一语中的,杜威不由得又把脸转向了韩笑天。
“让我说着了,是不是?”韩笑天说着,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的得意。
杜威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轻声地说:“我入玄宗三年,还是头一回见师父发脾气。”
韩笑天随后也好像在攀比着什么似的,说:“是呀,我来了七年了,也是头一回碰上。”
“这么说,”杜威的声音更往下沉了一些,“都是我不好了。”
“唉!我可没这个意思!”韩笑天赶紧解释说,“我也说不上师父究竟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但我可以肯定,这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杜威冲着韩笑天又抬起脸,十分不解地问,“明明就是我说错了话,师父才发了脾气,怎么能说和我没关系呢?”
“你哪里说错了什么话?你呀,就别往自己身上栽赃,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师父的心胸,哪里是你想的那样?”韩笑天说着,见杜威仍旧是一脸的疑惑,接着又说,“可能,是因为那个女魔头来我们玄宗捣乱的事儿,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杜威见韩笑天的话只说了一半,追着问到。
韩笑天恐怕自己言多有失,脸上就故意地露出了不耐烦的颜色,说:“哎呀!没有什么的,师父一定不是冲着你,就算,真的是冲着你,也都过去了。你就别老搁在心里面,自找烦恼了。”
“平日里,只当韩师兄最关照启明了,没想到,也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往我心里面系疙瘩。”杜威说着,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韩笑天见杜威向自己报起了怨气,叹息了一声,说到:“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较真儿了。这世间的事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我也就是胡乱地一寻思,才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了,哪里,就容得你这样的刨根问底?”
杜威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太较真儿了,这时又被韩笑天这么说,更加地不服气,不由得,就反驳道:“做事情认真一些,又有什么不好的吗?”
“好好好,当然好。”韩笑天笑着附和了几声,转而,又正色地说到:“可,就是认真,也要分什么事儿吧?你就因为这个认真的劲头,吃了多少的亏,你知道吗?”
杜威不以为然地说:“我倒不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
韩笑天冲着杜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摆出师兄的架势,说:“就说刚才的事儿吧。你说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的功夫,还要拦人家的路!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杜威料想到韩笑天要说什么,还是,不服气地反问。
韩笑天又往四下里看了看,才把脸凑近杜威,压低了声音说:“你一定觉得自己很英雄,可,实际上,精神可嘉,行为不可取。你这是不自量力,是鲁莽!”
杜威白了韩笑天一眼,认真地说:“我当然知道我挡不住她,但,她到咱们这里来滋事,不说无法无天,也是太猖獗了。身为玄宗弟子,我又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不加阻拦?我觉得我……”
“好啦好啦,”韩笑天被杜威这么一说,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直发起烧来,把手在杜威的面前一摆,止住杜威的话,说,“有些道理呢,讲给你,你也未必就能认同,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杜威这才仰脸看了看天,果然,远远的太阳将要西沉了。
韩笑天说完了话,就转过身,往回走了十几步远,又发觉杜威似乎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在心里面骂了几句“白痴”,又转回身,冲杜威喊了一声:“喂!你傻了吗?”
杜威像是并没有听见韩笑天的话,只耷拉着脑袋,并不应声。
“至于吗?瞧瞧你这德行,一副活不起的样子。”韩笑天嘴里说着,竟又走了回来。
直待韩笑天走近,杜威忽然又看着韩笑天,认真地问:“韩师兄,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很笨?”
韩笑天听了,尽管心有同感,还是摇了摇头,说:“其实,你就是有些较真儿。”
“我不笨吗?”杜威显然并不满意韩笑天的回答,再度问着,脸上更显出了极度的痛苦的表情。
韩笑天无可奈何地又摇了摇头,没再回答什么。
“韩师兄,”杜威继续追问,“玄宗弟子当中,我最小,所有的师兄里面,韩师兄是最照顾我的。今天,你和我说句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启明!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人之处,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不如人意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指什么?”韩笑天说着,一脸诚恳地,与杜威的眼睛对视着。
杜威又看了一会儿韩笑天,然后,慢慢地低下头,轻声地说到:“我都入玄宗这么多年了,每日里,却只跟着念一些经卷。韩师兄,你说说,我是不是没有练功的资质?”
韩笑天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向规规矩矩的杜威,竟然也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再想想杜威在殷小娇面前的表现,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稚气的目光里带出几分明显的坚毅的这个小师弟,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见韩笑天又久久不言语,杜威不由得接着问到:“韩师兄,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哦,”韩笑天这才缓过神儿来,有些吞吐地说,“要不,这样,启明,咱们,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吧。”
“找个地方?”杜威似乎没有听明白韩笑天的意思:“说句话,也要找什么地方吗?”
韩笑天微微一笑,说:“咱们就这样老这样干巴巴地站在这里说话,让其他人看见了,以为是怎么回事儿呢。外面五里处,有一个小山坡,僻静得很,往那里一躺,看着这黄昏里的夜色,再叫那晚风在身上一吹,老爽了。咱们就去那里吧。”
杜威听韩笑天说要出去,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圈,一个劲儿地就摇起了头:“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嗨!”韩笑天满不在乎地说,“师父才不会注意你我呢!”
杜威还是又往后直退了两步,仍旧摇着头,说:“各个门都有值夜的。今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看守一定更紧了。”
“谁又说从门出去了?”韩笑天说着,就抓住了杜威的手腕。
杜威往后挣了两下,脸色都失去了一些血色:“不行,我不会翻墙的!”
“身为玄宗弟子,翻墙?你磕碜不磕碜啊?跟着我就是了!”韩笑天说着,又拉了杜威两下。
杜威仍旧往后挣着,嘴里直说:“我知道你是飞得过去的,我又怎么行?”
“哎呀!”韩笑天有些不耐烦了,“我可以教你嘛!”
听韩笑天说,可以教自己腾飞之术,杜威心中自然美得了不得,只又担心被师父知道了受责罚,还是不肯跟着走:“韩师兄,我还是觉得不好。这要是……”
“你呀,在这里面,都圈得傻了!”韩笑天打断杜威的话,不由分说,硬拉了杜威,就往后院走。
杜威也想着和韩笑天学习腾飞之术,更怕拉来扯去的,再弄出声响,被人听见,反而不好,脸上还是一股子的不情愿,脚已经跟着韩笑天迈开了步。
一日的折腾,就是伤势还轻一些的玄宗弟子,也大多懒在屋里,韩笑天拉着杜威直走到后院两人多高的院墙处,除了几个瞌睡连连的守夜的玄宗弟子,再没有见着一个人影。
调息是玄宗弟子每日的必修,杜威自然不在话下。
韩笑天教了杜威几句口诀,自己先脚尖在地上一点,连一丝风都未带,就窜到了墙上。
“快!上来!”韩笑天压低了声音,一面招呼,一面摆着手势,叫杜威上来。
杜威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水,仰着头,看着墙顶的韩笑天,想着自己即将做出的非同小可的举动,又没了主意。
“快!快呀!”韩笑天催促着。
“过了这一道墙,自己这三年来的坚守,也就化为乌有了。”杜威这样踌躇地想着,又仰着头看了看韩笑天,两只脚就在原地里就打起了转儿。
“没事儿,行的!”韩笑天只当杜威担心自己腾飞不起,急得脑袋顶上都要冒烟似的,一面继续催促着,一面倒也没忘记了叮嘱,“按我教你的,运好内气,念好口诀,没有什么难的。你要不试一试,总不能会的!”
杜威听了,想到自己毕竟已经跟着韩笑天走到了这一步,也就狠了狠心,坚定地向韩笑天点了一下头,又把手心在衣襟上用力地擦了擦,按照韩笑天的传授,内气运行,口诀念动,蹲身往起一跳。